方瑾枝没敢动,也没敢抬头看长公主的脸色,只是跪在那里。
“咳。”陆无砚轻咳了一声。
长公主看了陆无砚一笑,哭笑不得。只不过就是让方瑾枝跪了这么一小会儿,她这儿子居然不乐意了,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那给方瑾枝递茶的小丫鬟低声提点:“三少奶奶,称呼错了。”
方瑾枝愣了愣,偷偷抬头望向长公主,对上长公主笑眼中的等待,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瑾枝给母、母亲大人敬茶!”
长公主这才接过方瑾枝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起……”
长公主还没有说完,陆无砚已经将方瑾枝扶了起来。
方瑾枝急忙推开陆无砚的手,蹙着眉看他一眼,然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长公主托腮,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两个。
被长公主审视着的感觉可不怎么好,方瑾枝不由紧张了起来。陆无砚见她如此,开口:“饿死了,饭呢?”
长公主朝着方瑾枝招招手,“来,陪本宫出去走走。”
“是。”方瑾枝急忙走过去扶着长公主的手,陪她出去。
长公主给了陆无砚一个制止的目光,这是不许他跟着。
陆无砚倒是没想跟出去,他随意地坐在长公主刚刚坐着的藤椅里,翻看着案上的一些信札资料。
长公主带着方瑾枝走在回廊里,她悠悠道:“你逃婚以后无砚过得不太好。”
方瑾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逃婚”这个词儿有点严重,可是的确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而且方瑾枝此时也不想寻别的借口解释。
而另一方面长公主所说的“无砚过得不太好”又是指什么呢?方瑾枝的心里又不禁为陆无砚担忧。
长公主停下来,看着回廊外面长着的几朵野花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而你回来以后并没有发现。”
“我……”方瑾枝有些茫然,她的确没有发现陆无砚身上有什么异常。
“这一年多,他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会做一些破坏性很强的事情,严重的时候甚至要靠药物来克制。”长公主转过身来望着方瑾枝,“他今日又起晚了是不是?”
“是……”方瑾枝讷讷点头。
方瑾枝忽然发现这次自重逢以来,陆无砚时常起得很晚,但是他并不是像以前那样晚睡。方瑾枝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应该是怕吓着你,在临睡前服了药。”
“什、什么药?”方瑾枝心中越来越不安。
“他小时候刚从荆国回来的时候每夜睡不着,总是在噩梦中惊醒,摔东西,甚至打人、杀人。没有办法,才给他服用一些安眠的药物,可是那些药对他的身体会造成伤害,他后来花了三四年的时间才彻底改好。”长公主直视着方瑾枝,“你逃婚的那一天,他几乎毁了整个垂鞘院,入茶差点死在他手上。”
“我、我没有发现……”方瑾枝惶恐不安。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咱们说点别的?”
方瑾枝勉强镇定下来,木讷点头。
长公主眉宇之间的郁色更浓,“陛下的身体已熬不过三个月。”
“什么?”方瑾枝惊了一瞬。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楚怀川时,他坐在地上赖着不肯起的样子一下子在方瑾枝的眼前浮现。
“陛下的第二个孩子夭折了,如今宫中只有雅和公主,和你表姐腹中的胎儿。若你表姐腹中的胎儿是位皇子,自然是下一位帝王。”长公主顿了顿,眉宇之间染上了几分肃然。
“而如果你表姐腹中的胎儿是位小公主,那这帝位……早晚会是无砚的。”
长公主抓住方瑾枝的手,无声收紧。
“本宫相信无砚的能力,然而无砚的是非观念并不强。本宫站在这个位置为了生存为了权势杀了很多人,做过很多并不良善之事,可是本宫心里清楚是非对错的准绳。但无砚不一样,他是真的不在意什么善恶。他日大辽交于他手中,若是发生什么事情惹怒了他,又或者有什么人、什么事情刺激了他,他并不能将大辽子民放在第一位。”
方瑾枝急忙给陆无砚辩解:“不会的,三哥哥不会的……”
长公主苦笑摇头,“如果有一天他在意的人受难,他会毫不犹豫地割舍这个国家的利益。”
“他在意的人……”方瑾枝喃喃自语。
“他日无砚登基以后,未必能听得进去朝臣进谏之言。”长公主眉宇之间的郁色渐除,“所以,如果有一天无砚做错了什么事情,拿你的善来劝他,能做到吗?”
“我?”方瑾枝没敢直接答应下来。
她好像早就习惯了听从陆无砚的安排,反正陆无砚为她安排的一切也并没有哪件是她不满意的。她也一直觉得陆无砚给她安排的就是世上最好的。
而如今,长公主让她劝谏陆无砚。
长公主声音渐柔:“孩子,你的确年纪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