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
楚怀川弯着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些宫女和太监们全部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来,也不敢上前。整个御花园只有楚怀川痛苦的咳嗦声。
陆无砚走过去,将雪白干净的一方锦帕递给他。
楚怀川抬眼看了陆无砚一瞬,然后动作缓慢地接过他递来的锦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嗦,五脏六腑似跟着颤动一般。
还没等锦帕拿开,丝丝血迹已渗透了白雪的锦帕,染红了他的手。
贪生
小宫女端上来汤药, 大殿里迅速飘溢出一种浓浓的药味儿。
“给我吧。”方瑾枝从小宫女的手中接过汤药,吹了吹,才递给陆佳蒲。
“四表姐可不许嫌苦!”人前的时候喊陆佳蒲娘娘, 可是如今却如往昔在温国公府里的时候一样亲昵地喊她四表姐。
“我又不是小孩子。”陆佳蒲笑着将汤碗接过来,蹙着眉将苦涩的汤药喝下。
方瑾枝赶忙将空碗接过来递给小宫女, 又从小宫女手中接过温水让陆佳蒲喝下。
“四表姐放心,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方瑾枝衷心地说。
“会的。”陆佳蒲温柔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整个人都蒙了一层暖意。
方瑾枝有些好奇地问:“他会动吗?”
陆佳蒲笑着摇摇头,“现在还小呢,哪里会动?不过的确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种知道有另外一个生命孕育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又新奇又美好。”
“这样呀!”方瑾枝点点头,仔细去构想陆佳蒲话中的意思。
“不急,你以后也会经历的。”陆佳蒲拍了拍她的手。
方瑾枝又想起昨夜陆无砚说过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陆佳蒲望着她,轻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会离开一年多, 可是三哥对你那么好,你莫要再惹他伤心了。”
“这话说的,难道是朕对你不好?”楚怀川和陆无砚从外面走进来。
“陛下。”陆佳蒲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待着,别起。”楚怀川皱着眉,“就不能把那些规矩丢一丢?”
陆佳蒲重新倚着高高垫起的枕头上, 也不再坚持了。
“瑾枝,我们该回去了。”陆无砚朝方瑾枝招手。
方瑾枝知道这个时候楚怀川必是有很多话想要对陆佳蒲说,急忙让开位置,走到陆无砚身旁。她又和陆佳蒲寒暄了几句, 便和陆无砚出宫了。
他们走了以后,楚怀川屏退了宫人,沉默地坐在床边。
“陛下?”陆佳蒲抬起眼偷偷瞧着楚怀川的脸色。她抬起手,顿了顿,又放下。
“陆佳蒲,你想摸朕的脸,朕会不让你摸吗?”楚怀川偏着头好笑地望着她。
陆佳蒲立刻低着头,小声说:“臣妾只是觉得陛下的脸色不太好……”
“那你还不给朕揉揉?”
“又不是揉揉就能揉好的……”陆佳蒲小声抱怨着,却还是抬手,用手背摸了摸楚怀川的脸颊,他的脸是凉的,仿佛冰一样。
陆佳蒲立刻红了眼圈。
“别别别,你可别哭!朕可受不了!”楚怀川叹了口气,“朕只是觉得有点冷。”
陆佳蒲慌忙扯开身上的被子,作势就要给盖在楚怀川的腿上。
楚怀川摁住她的手,然后褪下明黄的靴子,躺在床侧,与陆佳蒲同寝。
“还是你身上暖和啊。”
楚怀川这话点醒了陆佳蒲,陆佳蒲急忙解开自己的衣服,将楚怀川一双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身上。冰凉的感觉在陆佳蒲的身子上刺了一下,楚怀川立刻抽回了手。
他皱着眉使劲儿敲了一下陆佳蒲的头,骂了一句:“蠢死了!”
陆佳蒲低着头,不想让楚怀川看见她的眼泪。
“朕怎么又忘了答应过不再骂你蠢……”楚怀川无奈地摇摇头,又将陆佳蒲的衣带系好,抱着她躺在不能带来温暖的被子里。
也只有陆佳蒲的身上能暖和一点。
“朕一直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甚至早死早解脱。”楚怀川越发抱紧陆佳蒲。“可是现在后悔了,朕开始贪生怕死了,朕想活着,想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怀川探手,将手掌搭在陆佳蒲的小丨腹上一瞬,又缓缓上移,抚过陆佳蒲的身子,抚摸着她被泪水打湿的脸,带着全部的眷恋。
“朕,舍不得你。”清泪从他眼角流出,“哪怕永远这样病怏怏的也无所谓,瘫了也好,残了也罢,朕不想死,死了就再也看不见你了,甚至看不到咱们孩子的出生!”
“陛下会长命百岁……”陆佳蒲已经泣不成声。
楚怀川笑了,笑得那般轻松。
他抬手压在自己的胸口,他需要极大的克制力来忍受胸腹中强烈的腥味儿翻涌。如今他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痛苦,每时每刻都有一只手在他的胸腹之间肆意撕抓,鲜血淋漓、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