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天亮得迟。
街道上只有零星行人,行?色匆匆,很快隐入晨雾之中。
男子身?着?青灰色锦衣,鬓发梳得整齐,束发的玉簪和压袍角的玉佩一看便知是上品。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明显是随从的高瘦男子,手上还捧着?一方木盒。
苏源一手轻搭在门栓上,不动声色:“您是?”
男人脸上挂着?笑,看似温和,却给人一种披着?层假皮的感觉,让人瞧不出真实模样。
“你就是苏源,苏秀才?”
男人的声音有刻意压低,苏源还是从尾音中辨别出三分尖细。
衣着?不凡,面白无须,嗓音尖细
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是我。”苏源只眸光闪了闪,短暂的停顿后,用试探的口吻,“屋外?寒凉,您要不进来喝口热茶?”
男人负于身?后的手指轻动,抬步跨进门槛:“可。”
随从紧随其后。
待主?仆二人进来,苏源瞥了眼不远处的窄巷,转过身?就见男子伫立在柜台前,打量着?昨天没卖完的点心。
片刻后,他指尖轻点:“这叫什么?”
苏源上前:“蛋黄酥。”
男子挑了下眉,并未再问,又抬步去了后院。
随从亦步亦趋,脚步沉稳,从背影看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苏源一时?半会又摸不清男子的脾性,不敢妄言,只能沉默着?跟上。
恰巧苏慧兰做好早饭,探出身?喊了句:“源哥儿,吃饭了。”
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陌生人,她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男子的目光从墙角簸箕里的东西上移开,先苏源一步开口:“我是苏秀才的旧相识。”
苏慧兰显然不信,源哥儿哪有什么旧相识,更别提这人一看就是富贵人,笑眯眯的样子活像个笑面虎。
接收到他娘问询的眼神,苏源朝她安抚一笑:“娘您先把?饭温在锅里,我等会儿就吃。”
男子笑意加深,苏慧兰无法,只得退回厨房,将?空间留给他们。
“苏秀才应该猜到我是谁了。”男子径自在桌前坐下,并不畏惧寒风,兀自轻声低语,“咱家此行?并未大?张旗鼓,只有林知府知晓,你可知陛下的良苦用心?”
心底有所猜测是一回事,听对方主?动表明身?份又是另一回事。
苏源浅浅吸一口气?,暗戳戳掐了下指腹:“我明白的。”
先别想那么多,这位说什么他只管应便是。
男子,也就是福公公抬手抿了抿鬓角,拖着?腔调:“不久前皇庄上的地蛋丰收了,苏秀才可知它?的亩产?”
苏源暗自揣度,说了个中规中矩的数:“四千斤。”
“非也。”福公公摇摇手指,“近五千斤。”
尽管再三告诫自己,在天子近侍跟前要谨言慎行?,苏源还是忍不住嘴角上翘。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了。
转眸看向福公公,他此次的来意苏源也能猜出个八九分。
到底是少年人,藏不住情?绪,福公公轻笑一声:“陛下龙颜大?悦,你也算是立了一大?功。”
苏源张嘴就来:“能为陛下分忧,是源的荣幸。”
“只是陛下考虑到你如今只是一届秀才,不宜太过张扬,便让咱家亲自走一趟,给苏秀才送来赏赐。”
他略一抬手,身?后的随从将?木盒放到桌上,顺手揭开盖子。
入目是厚厚一沓银票,摆列整齐,散发着?金钱的芳香。
苏源迟滞地眨了眨眼,陛下的赏赐可真是简单粗暴。
不过他喜欢。
“这是陛下从私库取出来的赏赐,共计一万两。”福公公将?木盒往前推了推,意味深长地道,“苏秀才的功劳,陛下都记着?呢。”
天降横财,还是从陛下私库里挖出来的,苏源心脏怦怦直跳,肾上腺素直往上飙。
费了老大?劲儿才将?自个儿摁在原地,没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手指蹭了蹭袖口,苏源忽然想到一点,迟疑半晌还是问了:“公公,我那两位好友……他们都有什么赏赐?”
福公公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眯着?眼看苏源:“想给他们赚功劳?”
苏源不吱声,那就是默认了。
头顶上方是压迫感极强的注视,苏源喉咙发紧,强自镇定?:“他们也为了地蛋付出很多精力和汗水。”
空气?里一阵寂静,只有从墙头探进来的枝条,被寒风吹得噼啪作响。
风刮在脸上,苏源自觉脸皮有点发僵,整个人像是浸泡在冰水里。
就在他以为福公公生恼的时?候,一声呵笑响起。
苏源下意识抬头,只见福公公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动作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一万两,有六千两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