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的面把自己转移到大床上,看他在床头靠好,用手抓着两条腿将腿摆直,卓蕴才发现,他的腿真的比普通男孩要细一些,藏在宽松的运动长裤下,大腿肌肉瘦弱得有些明显。
她帮他拉过被子盖上,又往他腰后塞了个靠枕,最后搬过椅子坐在他床边。
赵醒归被神经痛折磨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卓蕴,问:“卓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卓蕴笑着摇头:“不会。”
赵醒归皱了皱眉,卓蕴问:“很难受吗?”
“背疼,一阵阵的刺痛。”赵醒归神情恹恹,“我讨厌下雨。”
卓蕴说:“我也讨厌下雨。”
赵醒归没再说话,卓蕴起身拉上窗帘,又把顶灯和书桌上的台灯关了,整个房间只余下床头灯幽幽的光亮。
赵醒归安静地靠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他胸肋处,卓蕴能看到他宽阔的肩和平坦的胸膛,他穿着白色长袖t恤,双手放松地交握在小腹处,呼吸很慢,一呼一吸间,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卓蕴对他微笑:“睡一会儿吧。”
赵醒归却摇摇头:“不想睡,我躺一下就行。”
上次在卓老师面前睡着后,他尿裤子了,给小少年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会儿打死都不敢睡着。
卓蕴看他脸色不好,伸手按按他的额头,没发烧,稍微放了点心,说:“你要是真不舒服,明天就向学校请假吧,身体要紧,这几天都会下雨。”
赵醒归又摇摇头:“明后天不行,高二年级月底有月考,我拜托老师帮我要了卷子,在教室里做,和他们同步考试。”
卓蕴不解,问:“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高二上课?待在高一纯粹是浪费时间啊。”
赵醒归沉默了一会儿,说:“高二的教室全部在二楼以上,我们学校没电梯,我上不去。”
卓蕴接不下去了,赵醒归又说:“如果我通过了期中考试,还得让某个高二班级搬到一楼去,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你别这么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让学校没电梯。”卓蕴知道自己的安慰苍白又无力,将心比心,如果她是那个高二班级的学生,学期中段还要搬个教室,哪怕知道是为了迁就一位身体不便的同学,估计也会和好友吐槽几句。
赵醒归慢悠悠地说着:“我现在,实验课、计算机课都没去上,因为要去专门的教室,都在楼上。我个子太高了,苗叔背不了我,有几个男同学说要背我上楼,我妈妈不放心,没同意。”
卓蕴一直静静听着,赵醒归眼睛望向天花板:“我有时候会想不通,为什么医院、办公楼、商场、火车站都有电梯,学校却没有。我会想,是不是没有别的不能走路的学生了,还是说,他们都不去上学了。”
卓蕴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大概是为了歌颂母爱的伟大和同学间的友谊,说有一位妈妈为了腿脚不便的孩子能上学,从小学开始背他上下楼,一直背到他上高中。
后来男孩长大了,妈妈再也背不动他,便由男同学们来接力,每天背上背下,终于,男孩顺利地参加高考,考上了一所大学。
卓蕴当时看了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这则新闻很一言难尽。
明明,只要学校有一部电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又安全,又高效,根本不会衍生成一则社会新闻。
赵醒归隔着被子摸摸自己的腿:“我现在觉得,好像还是长得矮点儿比较好,苗叔他们会轻松很多。”
卓蕴瞪圆眼睛:“那不行!高个儿多帅啊!”
赵醒归笑了起来,卓蕴跟着他一起笑,她很放松,问:“小归,你在学校上厕所方便吗?”
“还算方便。”赵醒归说,“今年暑假,为了我能上学,我爸爸出钱在我们学校一楼男厕所修了个无障碍隔间,装了马桶和扶手,轮椅可以进去,专门给我用。”
他顿了一下,“我爸爸对我说,我要接受现在的自己,他们已经用尽办法为我治疗了。截瘫,现在的医学也没有办法让断了的神经重新连上,我能做的就是保持锻炼,做好个人护理,尽量减少并发症的发生。医生说我的神经没有全断,说不定哪一天会恢复一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案例,只是,幸运的人总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瘫了就是瘫了,好不了的。”
普通人都会因为阴雨天而心情不好,对赵醒归来说还要加上一份疼痛,所以他的情绪就变得更加低落,卓蕴被他感染,心里好难受,说:“说不定的,也许以后医学会有所突破,你的伤会有办法治疗。”
赵醒归笑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卓蕴伸手拍拍他的左手手背:“别乱想,现在科技大爆炸,十年前根本想不到现在的世界会变成这样,你又怎么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不会有奇迹发生呢?”
“十年后,二十年后。”赵醒归重复了一遍,突然反手扣住卓蕴的右手,抓得很牢,“十年后我二十八岁了,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十二年。”
卓蕴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