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在荒无人烟的郊野,凭空出现个这么个人,其实是有些古怪的,又见这少年形容惫倦,表情有些痴痴愣愣,汽车夫不由有些发憷。但此时急需人帮忙,他也不愿多想,见对方似乎没听明白,又回身指了指前面微微倾斜的汽车,道:我们车子陷在泥坑里,小兄弟你能帮我推一把吗?
孟连生一双疲劳的黑眸,慢悠悠随着他的手朝前看去,看到他所指的黑色小汽车,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然后点点头:嗯。
汽车夫舒了口气,领着人往前走,身后的少年动作慢慢吞吞,堪称龟速,但求人帮忙,也不好催促,他只能减慢速度等着他。
幸而这段路只有不到百米,再如何缓慢,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汽车夫让孟连生站在车尾,自己朝前方喊了一声:二公子,可以发动了。
驾驶室的沈玉桐嗯了一声。
虽然这孤身一人出现在郊野的少年,看着古怪,但力气是真不小,有了他的帮忙,车轮子在泥坑里打了几下转,很快脱身。
沈玉桐将车子开上前几米熄火,打开车门下车准备亲自感谢帮忙推车的路人,哪晓得双脚刚落地站稳,抬头往后面一看,就蓦地一愣。
距离上回钱夹一事,才过去半个多月,他虽然没将那事太放在心上,但帮他追回钱夹的好心人模样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此刻在郊外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又惊又喜。
是你?沈玉桐笑着大步走过来。
正在对孟连生道谢的汽车夫,听到自家公子这句话,诧异道:二公子,你认识这位小兄弟?
沈玉桐笑着点头:认得认得,这位小兄弟先前也帮过我一次大忙。他走到孟连生跟前站定,问,你还记得我吗?上次我钱夹被扒,你帮我追回的。
早在沈玉桐出声时,孟连生就已经转头看向他。他因为疲倦而变得迟钝的思维,也终于渐渐活过来一点。
只是表情依旧木讷,点点头:嗯,记得。
沈玉桐笑:可真是太巧了,今天你又帮了我一回。
孟连生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沈玉桐又问:你是要回城吗?
孟连生点头。
沈玉桐:那正好,你坐我的车。
孟连生看了眼前方那辆小汽车,犹疑地嚅嗫了下唇:不不用了。
沈玉桐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回城还远着呢,不知几时才能坐到车,赶紧上来吧。
汽车夫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既然小兄弟跟我们公子相识,又帮了我们大忙,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载你一程。
孟连生目光落在沈玉桐那只还未从自己手臂上收回的手,颀长白皙,是养尊处优贵公子才有的手。而自己身上的衣裳,在经过昨晚的折腾,沾了不知多少泥土,甚至被他握着的那处,都有几个明显的泥点子,与那只干净白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由得生出一股自惭形秽,恨不得打个地洞遁逃。
然而沈玉桐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与汽车夫合力拉着他上了车。
两人坐在后排座,孟连生只觉得如坐针毡,害怕自己的脏衣裳,将这干净的车座椅弄脏,更怕自己弄脏了一旁身着月白色熟罗长衫的贵公子。
于是他紧紧贴在旁边的车门,与沈玉桐生生隔出了一个人的距离。
他的脑子此时已经彻底清醒,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故,但到底还年纪小,第一次坐小汽车,不免觉得新奇,虽然局促拘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却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四周。在汽车夫发动车子时,他又好奇地去看前方驾驶室的方向盘。
沈玉桐见他这有点孩子气的反应,心下了然,也不点破,只随口问:你怎么大清早一个人在这里?
孟连生将自己好奇的目光收回,回道:我昨天来这边做点事,今早回去。
沈玉桐点点头:这边车马少,很难搭到车。
孟连生嗯了一声,昨晚拉着表叔,是不得不走路,今早返程,原本是想搭个过路马车,走了半天,好不容易路过一辆,然而那车夫对他的招手熟视无睹,甚至还用力挥动马鞭,加快速速。
他原本已经打好主意早走回去,没想到会有机会坐上汽车。
他想这位公子真是自己的贵人。
、 怜惜般的好感
沈玉桐原本好奇他一个人大清早出现在荒郊野外,但看出对方的拘谨,似乎也不愿多说,于是不再追问,只不动声色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衣服还是上次那套薄棉短袄,沾了不少泥土。
他未曾有机会真正接触过这样的市井穷苦百姓,但从来觉得众生平等,辛亥之后,皇权瓦解,更是没什么天生的高低贵贱。
这少年穿着打扮虽然寒酸,但一张脸却是出其不意的标致,尤其一双眼睛,黑色瞳仁有着稚儿的纯净,加之睫毛浓长,更显得纯良。
都说相由心生,这必然是个本分善良的孩子,何况他也确实帮了自己两次大忙。
沈玉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