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河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孟连生,笑道:小孟,明天晚上我要去给人做寿,你跟我一起。
孟连生点头:好的。
隔日傍晚,钟叔带着一件簇新的竹布长衫敲开了孟连生的门。
小孟,你待会儿要跟先生去沈家做寿,可不能丢了我们柏公馆的脸面,这是先生让我给你准备的新衣裳,赶紧换上,我再让罗妈给你弄弄头发。
他话音刚落,拿着剪刀和头油的罗妈,便摆动着胖身子钻进房门,笑呵呵道:我保管把小孟收拾得俊俏俏。
两个人围着孟连生一番捯饬,又是换衣衫,又是理头发,还将少年人下巴冒出的胡茬剃得干干净净。
半个小时后,镜子里的少年彻底变了个样,锃亮的小分头,清爽笔挺的竹布衫,怎么看都是一个俊朗的小青年。
罗妈笑道:瞧瞧!这是谁家的俊小伙?
孟连生看着镜子里的人,因为觉得有些陌生,又被旁边两人赞不绝口,脸上也忍不住有点发红。
等他出门下楼,路过公馆的大小女佣,瞧他这副焕然一新的模样,都忍不住打趣:快来瞧!这小公子是谁啊?不会是小孟吧?哎呀,差点认不出来!
他在柏公馆老实本分,比他年纪小的丫头也不会在他面前羞赧,个个是忍不住对他瞧了又瞧。
孟连生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是被女佣们逗得害了羞。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在心中暗想,原来自己也是英俊的。
与柏清河坐车到了一栋花园洋房门外停下,孟连生才知道今日柏清河要做寿的沈家,是沈家花园的沈家。
今日是沈行知的七十大寿,沈家花园已经停了不少小汽车和黄包车。
柏清河下了车,挽起一点袖子,瞥一眼孟连生望着前方洋房,怔愣愣的模样,低声叮嘱:小孟,你是我的随从,不用紧张,跟着我就行。
孟连生回神:明白,先生。
柏清河平时出去应酬,多是带常安常平,这回第一次带自己,他知道自己不能给他丢脸。
他其实并不多紧张,只是有点好奇和兴奋。
他知道,沈玉桐就来自沈家花园。
原先对这座花园洋房,他只是偶尔路过。原本以为柏公馆已足够豪奢,但到了沈家花园才知天外有天,气派比柏公馆更上一层楼。
这些盐商世家,确实是富得流油。他看过报纸,知道沈家如今建了精盐厂,从传统盐商转为现代实业,影响颇大。
二人随着听差来到宴厅,在门口迎客的是沈家大公子沈玉桉。他上前与柏清河握手:柏老板,好久不见!
大公子好久不见!
二人寒暄完毕,柏清河让孟连生将寿礼交给迎客的听差后,领着他直接到来主桌前。
主桌坐着是今晚的寿星公沈行知,以及他的几个儿女女婿。
左侧是幼子沈玉桐,右侧空出的一个位置,想必是留给门口迎客的长子。沈行知就这两个儿子,但在沈玉桐右侧还坐了一个大个子年轻男子,看着与沈家几个人都不挂相,也显然不是女婿。
孟连生见过他,就在元宵灯会上。
原来这人正是死皮赖脸要挨着沈玉桐坐在主桌的龙嘉林。
柏清河上前做了个揖,道:沈老先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行知今日穿着一件深灰色马褂,笑着起身回礼道:多谢柏老板。
柏清河道:沈老客气了。
与此同时,桌上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孟连生?
说话的正是沈玉桐,在看到了柏清河身后的孟连生后,他几乎是惊讶地站起来。
相较于他的讶异,孟连生则要平静许多,他只轻轻一笑,点头低声道:沈公子!
柏清河未曾见过沈玉桐,不过对于沈二公子大名有所耳闻,听说过沈家二公子面若潘安,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因而刚刚过来祝寿,扫到桌上的人,很轻易就猜到桌上模样最亮眼夺目那位年轻人便是了。
只是在沈玉桐与孟连生打招呼时,他还是不由得露出惊讶,回头看了眼自家这位小听差,开口道:二公子与我家小孟相识?
沈玉桐笑道:我与小孟有过几面之缘,他帮过我,没想到他是柏公馆的人。
柏清河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那也算是我们柏公馆和沈家花园的缘分,今日是沈老先生的大日子,宾客多,我就不讨嫌站在这里叨扰了。
沈行知指了指旁边桌子空出的位置,笑道:那就请柏老板入座。
沈玉桐从善如流,领着孟连生在一旁坐下。
沈行知这场寿宴,办得不算高调,只请了不到百人的宾客,但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按照习惯,各大人物的随从都在外面等候,进入宴厅的都是伉俪或父子兄弟,鲜少柏清河这样,将随从带进宴厅。
柏清河是草莽出生,没有豪门世家那么多讲究,也并不在意旁人眼光,他没向旁人介绍孟连生身份,只说是自己人,还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