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荟珠打来的。
她还算欣喜地接起来,语气尽量保持平淡,但俏皮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她的好心情:“喂 ,找我干什么?”
“鸣耀跟你在一起吗?”
江女士的话让沈姜火热的心宛如凉水浇头。
周鸣耀注意到她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不在,干嘛?”
“没什么,可能去洗手间了吧,我再等会儿。”
“哦。”
空气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她不说话了,他也不说。
沈姜扭头看向周鸣耀,一看就是两分钟。
周鸣耀是瞎子,此刻却清清楚楚感受到来自于沈姜眸中强烈的一抹光。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起身上了楼,速度之快,完全没想要等他。
周鸣耀亦步亦趋跟着,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沈姜看着只想笑,却笑不出来,
而且,怨气也没办法往上身上撒。
他实在是太乖,太乖了。
提十八个灯
上楼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是听大伙儿奉承江荟珠培养了这么个好弟子,说以后要好好栽培,争取走上国际大舞台。
沈姜不屑嗤笑。
关江荟珠什么事,一身的本领都是周鸣耀自己辛苦练出来的,江荟珠顶多最近指点过几句吧,怎么能把功劳扔她头上。
周鸣耀心不在焉,许是因为眼盲,他看起来听得格外认真,因为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
晚上回家路上,少年少女一同坐在后座,面对面没一个人说话,安静地可怕。
江荟珠反而成了那个话最多的人。
“快两个月了,拉地简直不像样,零花钱不想要了是吧?”
沈姜咬牙切齿扒住驾驶座的头垫:“我没学好?我没学好你不应该给周鸣耀扣钱吗?为什么扣我的啊?”
坐在她身旁的周鸣耀局促地紧绷身体:“江老师,扣我的钱吧。”
他平时没什么可花钱的地方,沈姜大手大脚惯了,从十万到六万再到两万,已经没有可降的地方。
“是谁的问题沈姜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后每个月只有一万,如果还有意见,那就一分钱也别想要。”
“凭什么啊!只有两万了,你又降!我到底要练到什么程度你才能满意?”
“现在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只求你认真听话地继续练,等你上了高三,如果小提琴达不到国艺的程度……沈姜,你是知道后果的。”
“那我认真我听话,你别动不动扣我钱啊!”
江荟珠轻飘飘从后视镜递过去一眼:“你知道刚才他们都怎么评价你吗?”
沈姜抓狂:“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是你让我上去拉的!”
沉默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江荟珠不再回话,沈姜气得在车里踢门,没用,换不来她妈一个眼神。
沈姜回到家继续砸东西,看见什么砸什么。
“不满意!不满意!你对我永远不满意!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高兴!”
当初说好了练小提琴是为了考大学,没说一定要考国艺。她那么讨厌小提琴,怎么可能在高三就达到上国艺的程度,这完全就是刁难!完全就是为了打压她而打压她!
王姨吓傻了,这孩子怎么一回来就跟吃了炮仗似地。
江荟珠卸下外套和包包,冷漠换鞋:“她要摔就让她摔,报废的钱从她零花钱里扣,每样都记下来。”
王姨打了个寒噤,为沈姜默哀一分钟:“啊,好的太太。”
沈姜抓狂地停住动作。
沈姜气头上,王姨怕伤及无辜,赶紧让周鸣耀回家,他本来想留下安慰沈姜来着,但又怕开口刺激到她。
算了,还是回家吧。
江荟珠才想起还有个人没回家,扭头又把外套穿上:“等等,我送你吧。”
咚咚咚——身后传来沈姜怒气冲冲跑上楼的声音。
少年急切出声:“江老师……”
周鸣耀望着沈姜离开的方向蹙眉,满脸忧思,江荟珠无所谓道:“别管她,我们走吧。”
路上江荟珠一直拉着周鸣耀说话,前段时间学校里正忙,师徒二人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好好聊过,这会儿聊起他的家人,他的经历,江荟珠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周鸣耀没什么兴致听着江荟珠絮絮叨叨,脑海里浮现的是沈姜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画面。
“江老师,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对沈姜这样苛刻呢?我觉得她的进步已经很大了,她……”
方向盘转动驶入狭窄的巷道,江荟珠出声打断他的话:“鸣耀,我是她的妈妈,我不会害她,我也最了解她。她是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教育方法我最清楚,如果你们觉得我的方式有误,那是你们没看见效果。等着吧,她现在才高二,等到了高三再看我有没有做错。”
轻轻叹了口气,周鸣耀点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