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淋湿了,显出透明又易碎的质感来,宛若两块没有藏好的琉璃。
林瑧刚刚骂了他。
林瑧好像总是骂他,在所有相处的时间里,林瑧说过不少过分的话,甚至也动手打他,但无论林瑧怎么做,钟翊总是这样看着他,露出一模一样的眼神,像条忠心的小狗。
钟翊不说话,只是看着林瑧。林瑧这次从他眼睛里面看到了暗涌的悲伤,和一点点不可置信的意外。下一秒,温暖的衣襟和冰冷的胸膛相撞,林瑧举着伞,微微踮脚,往前一步单手拥抱了面前被淋湿的小狗。
发梢的水珠滴落在脖颈里,湿润的衣领透过针织衫,浸到林瑧的皮肤上,直到他被冰得忍不住在钟翊怀里打了个抖,钟翊方才如梦初醒。
“怎么回来了,是车子有问题?”钟翊放开环在林瑧腰间的手臂,把人轻轻推开,接过伞柄自己打着,伞面完全朝林瑧倾斜。他说话带着不明显的鼻音,嗓子干涩,声带有些紧绷。
林瑧抬手用手指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脸上表情平静,但是眼神有些温柔,摇头说:“没有,我让司机开回来的,怕你哭鼻子。”
钟翊也抬手,握住林瑧停留在自己颊边湿润的手指,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苦笑:“我没哭。”
林瑧没挣开手,任他捏在手里,笑他:“对,没哭,就是喜欢淋雨。”
“没有。”钟翊把林瑧的手放下,想撑着伞往前走,又不想松开握住的手,动作局促:“殡仪馆来的车迷路了,我打算开车去找他们。”
林瑧替他做决定,把手抽出来往前走,说:“你回酒店先去洗澡换件衣服,让王哥去给他们带路。”
王哥就是今天送林瑧去宜川的司机,此刻车还停在医疗站门口,林瑧和钟翊过去坐上车,让王哥先开到了旅馆,顺便把殡仪车司机的电话给了王哥,麻烦他跑一趟。
钟翊刚进房间就被林瑧推进了浴室,他早上就在集市里给自己准备了几套换洗衣服,放在房间衣柜里,林瑧帮他找了一套出来放在浴室门口,敲敲门:“衣服在门口,我出去一下。”
林瑧和旅馆前台的沟通遇到了困难,小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八岁,瘦瘦小小一个,能听懂林瑧说话,但普通话说得很不好。问她有没有这里有服装店吗,回答林瑧听不懂;问她哪里能买到感冒药,指的路林瑧也听不明白。
最后林瑧问:“你会写字吗?”
女孩儿点点头。
于是林瑧让她找来了纸笔,林瑧说,让她写。
“最近的服装店在哪里,可以买到冬装的。”
——在对面街,有个市场,但是快关门了,你要快点去。
林瑧点头,继续问:“我还想买感冒药,哪里有?”
——出门左转,走五分钟,有个药房。
女孩儿不会说普通话,但是字写得不错,林瑧有点好奇,多问了一句:“你还在读书,今天怎么不去学校?”
——没有读了,只念到初中,高中要去市里读,还要学费,家里没钱供,我想自己打工赚点钱再去读。
“高中很贵么,你攒多久了?”
——很贵,学校还要住宿费,我攒了一年,快够了。
林瑧和女孩儿道谢之后撑伞走出了旅馆大门,他按照女孩儿的指路先往服装市场的方向走,回忆起了一些遥远的问题。
钟翊的初中高中是怎么念的呢?
林瑧去过钟翊在羊山村的老家,那是距离青河镇上都有半天脚程的穷乡避壤。
“育苗店的老板娘说她们这周都没有车去羊山村,回永安的最后一班大巴3点发车,我现在送你去车站吧。”钟翊一手拎着林瑧的昂贵的真皮行李包,另一只手悄悄勾着林瑧的手指。
他们躲着旁人在青河的小巷里散步,午后的阳光打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落下长长的影子。
林瑧娇俏的小脸从钟翊在街边替他买的丑陋遮阳帽里露出来小半,显得有些气鼓鼓的。他在早上10点之后就一直喊着晒死了,脸上好痛,钟翊跑了两条街才买到这个帽子,因为太丑又被骂了一顿。
“钟翊!你让我一个人回去?”林瑧扯着钟翊的手指不肯走了:“我不是说了我想和你回老家吗,你赶我走。”
“当然没有。”钟翊转身,两手都抓起林瑧的手指,把人往屋檐下的阴影处带,又替他把帽檐翻起来,让整张脸都出现在自己眼前。
林瑧漂亮又高傲的大眼睛微挑,挺直的鼻梁和翘起的鼻尖上有丁点儿薄汗,淡粉色的唇抿着,脸颊肉很少,紧致地贴着皮肤,使他平时看起来很高冷。
“我不是赶你走,只是育苗店的车是最干净的,其他回村的车你坐起来会难受。”钟翊靠着墙壁,双腿岔开,让林瑧站在自己腿间,低头好声好气地哄他。
但林瑧不怎么领情,他眼睛眯了眯,撇撇嘴,“啧”了一声,天真地反问:“不都是车,有什么能坐不能坐的?钟翊,我听说你们这边的人很小就会娶亲结婚了,你不会是在家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