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朝晖的死,和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将单薄的母子俩压得喘不过气。
那些人的每一个表情,对他们母子俩说的每一句话,木眠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父债子偿。”
“你爸爸就算是死了,你也得还钱。”
因为“父债子偿”这四个字,木眠揽下了不属于自己的债务。
少年一夜之间长大,用自己尚未丰满羽翼替自己的母亲遮蔽风雨,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面前的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手不安地扣着衣角:“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们不管,我也是没办法啊。”
这句话他说得轻飘飘的,木眠却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东西重重捶了一下,让他没有喘息的余地。
夏天的晚风很燥热,昨天的一场大雨也没有浇灭暑气。
面对木眠的责问,木朝晖的衣衫早已经湿透。
“什么没办法,是没办法跟我们过苦日子,还是觉得我和妈妈是你的累赘?”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可是你爸,你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吗?”木朝晖低声嘶吼着。
木眠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脸上,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这个男人,真是他的父亲吗?
木眠闭上了眼睛,说:“妈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木朝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气急败坏挡在他面前:“你不能走,你是我儿子。”
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
木眠现在有钱了,就要给他。
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木眠的亲爸,木眠就有义务赡养他!
他要什么木眠就得给他什么。
木眠不应该怪他的,要怪就怪陈亦雅是个精神病患者,这个病是家族遗传,说不定木眠也有精神病。
谁能忍受和两个神经病在一起生活,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所有人都会做的选择。
他死缠烂打让木眠生出浓重的疲倦,他仰头看了一眼。
小区里的住户都开着灯,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一家一户的灯光,温暖又充满归属感。
他的家里,也有人在等他的。
他想回去了,他想祁肆言了。
沉默半晌后,木眠听见自己终于妥协了,“你要多少?”
听见他终于松口,木朝晖浑浊的眼球中散发出光芒:“五十万,我只要五十万就好。”
木眠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自责亦或是别的什么,可是没有。
男人的眼中满是贪婪和狰狞。
“小眠,别听。”
五十万,恰好是当年张武的家人上门要求木眠赔偿的数目。
“我不可能给你这么多。”
木朝晖不死心:“为什么?”
他早就打听过了,木眠随便一条广告报价都是上百上千万,他手里的资源都是行业顶尖的,不可能五十万都拿不出来。
“你现在这么有名,是大明星了,为什么五十万都不肯给我?”
紧绷的情绪已经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他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给他五十万。
算是给他们十几年的父子情做一个了结。
他也不想去追问他的父亲为什么抛弃了他和母亲,不想承认自己崇拜了一辈子的父亲竟然如此自私薄情。
木眠上前一步,手指从衣领中取出一条金色的项链。
项链已经很旧了,表面很光滑,上面的字母都要被磨没了。
“爸,你还记得这块吉他拨片吗?”
木朝晖在看见那抹金色的时候动作微僵,神色有些复杂。
这不过是他去商场挑手表时,随手给木眠买的小玩意罢了。
“记得,你喜欢音乐,这还是我亲自去给你挑的。”木朝晖激动道。
木眠的手指在金色拨片上摩挲着,语速缓慢:“我从来没有用过它。”
这枚吉他拨片,自从被送到他手里,木眠就没有用过。
他给拨片打了个孔,每天都戴在身上。
在每一个撑不下去的夜晚,他都会把拨片拿在手里,轻轻在上面抚摸着。
一下又一下,也告诉自己。
爸爸说过,我是男子汉了,我要照顾好妈妈。
木朝晖眼神闪躲,装作看不见他眼中的酸涩,他现在不想回忆什么父子情。
他只想要钱。
他过了三年躲藏的苦日子,只有钱能改变他的现状。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吃完晚饭散步的人们也逐渐开始回家。
祁肆言双手插兜站在门前,点开门禁往外一看。
距离他给木眠开门禁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木眠的呼吸逐渐变沉,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他自虐似的又问:“如果我和妈妈没有钱,你还会回来找我们吗?”
木朝晖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否定的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