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那些东西,有用的没用的,都可以去扔掉。
学会忘记,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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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在整理东西。
他的东西其实不多,只带了一些常用物品,其他的譬如指南针、饼干等零零碎碎放进一个袋子里,带的最多的就是药品和绷带,放好之后,旅行包还空了许多。
抬起头,看向柜台的时候,只见台子上放着一支白色的素描笔。
沈岸站起来,走过去,拿起这支笔,放在手心里,冷冰冰的,质量很轻。
50克是一个鸡蛋的重量,这支笔大概只有10克。
很容易想到她握着这支笔画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忙,她就喜欢画画。有的时候画油画,但更多的时候是在速写。
这幢别墅不大,结构很细巧,江有枝一般喜欢坐在阳台的一个小角落里,一坐就是很久。她的速写本里,同一片风景画了很多遍,她常说,画不同,同一处地方,总有些被忽略的点。
她说话的时候,他正在计算一串被加密的补码,再一个一个推出源码。
“哎呀,你有没有听呀?”她从后面戳了戳他的背。
“听了。”他确实是听了。
沈岸记忆力很好,她说的每一句话基本上都能记住,然后和这些二进制的代码一样,被输入进脑海里,一个一个排序,得到最终的答案,最后处理。
这句话没有被处理的意义。
她鼓了鼓腮帮子,凑过来看:“你在算什么呀?满屏幕的‘0’和‘1’,看着好枯燥啊。”
“这些数字独立起来没有意义,但是连起来却能提炼出很多信息。”
“比如说呢?”
“比如计算机在一个状态是‘0’,在另一个状态是‘1’,但是经过与或非门,或者其他门,这些数字的意义就变样了。”他尽量选择最简单的基础讲,“八位一个信息,也许代表一个数字,也许代表一个字母,连接起来,就会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江有枝没听懂,顺着他的衬衫去挠他的腰间。
沈岸笑了笑,将电脑关机。
那天他的书房里散乱了一地的草稿纸,用过的没用过的,交叠在一起,被压出印痕了,飘到角落里。
除了她,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
关于□□,他所想到的、能想到的,也都是她。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情,交结在一起,化成手心里一支素描笔。
10克的重量。
她曾经说过,在她的眼里,哪怕是一件再没有生机的物品,也会在画笔上产生与众不同的意义。
他从前也觉得,一支笔只是一支笔。
但是现在,他握着这支笔,觉得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什么二进制,什么代码,什么信息——
这些他从小就开始学,并且已经烂熟于心的东西,一遍一遍机械化地从他脑海里划过,他也是头一回,觉得这这玩意儿还真没什么意思。
真的,还不如手心里一支笔,更能牵动他的情绪。
他喉结一滚,突然又想起她的那句话:“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一样。”
并不是非你不可,而是他的脑海里就没有这个概念。
他一直觉得,他们会按部就班地在一起,他会一直照顾她,让她做一个幸福的小姑娘;而不是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冷漠,他儿时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见过母亲。
父亲对母亲没有情,而他不一样——
像是心里被什么敲击了一下,沈岸瞳孔微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江有枝曾经问过他,他爱不爱她。
沈岸不懂什么是爱,因为七情六欲嘛,是最说不准的东西,不像摩斯密码,不像信息的传递,是什么就是什么,虽然需要大量的思考和计算,但总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爱不是。
他从前一直被一个小姑娘深切地爱着,却不能感觉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想到,来问自己。
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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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还在空中飘着,夹杂着冬日的冷意,街道上的行人都撑着一把伞,来去步履匆匆。
这是第二次,他在龙城公寓楼下等她。
就在刚才,陈延彻刚跟他通过电话,说她会回来整理东西。
红绿灯的光线都化作汽车表面上滑下来的水珠子,随着重力的压迫滚到地上,砸开一片柏油马路上的水洼,也碎了一片倒影中的景色。
“大小姐,我在楼下等你,还是和你一起上去等?”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撑着一把伞,然后去开另一边的车门,态度很是毕恭毕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