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有点微弱,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
“别急,你慢慢说。”江有枝把耳朵更加靠近手机,“我在听。”
“姐姐,”简澄九一边抽噎,一边说,“我出不来……这里……”
“哪里?”江有枝心里警铃大作。
那边的信号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再加上简澄九情绪起伏,说话带着哭腔,传过来的音质非常差:“苍山……他们把我扔到这里……呜呜呜,怎么办啊……姐姐,我要陷下去了……”
江岸45 谢谢你把她送到我身边……
夜晚的山林有风过, 带起“簌簌”风声,就像国产老恐怖片里的背景音乐,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偏偏这时候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细密的雨点打在树叶上, 沙沙拉拉,脚下有一层厚重的落叶,人踩下脚的时候也要虚虚探一探。
这里毗邻湿地公园,再往南边走沼泽地遍布,尤其是这样的天气,如果陷进沼泽, 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片密密麻麻的林木好像被融进了墨汁里,偶尔几道手电筒照射出的光线,只能一寸一寸漫无边际地寻找。
“妈的,还下雨了, 这下更没信号了。”齐颂披着雨衣,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提着对讲机, 语气很不好,“联系旅游中心了没?”
“联系了,他们马上就来。”李绛君点头。
“警方呢?救援队呢?都半个小时了!”齐颂说着, 语调提起来,咳嗽了好几声。
李绛君摇头:“大雨把路都封住了,他们的车根本开不过来, 已经在采取紧急措施了。”
齐颂皱眉:“这地方太大了, 我们几个人根本不行。你问问那批选手,让他们过来一起找。”
李绛君也拿着对讲机,抿了一下唇, 尽量放大声音:“问过了,他们不来。”
“人命关天的事儿,这群孬种。”齐颂的声音由于气愤而变得嘶哑。
众人纷纷沉默了:对于选手来说,过来一起找并不能作为比赛评定的依据,因为给分是不实名制的;并且,少一个排名前十的劲敌对他们来说也未免不是好消息。
江有枝身上也披着雨衣,但是额前的头发已经被完全淋湿了,粘在雪白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滑落到衣领里,拿着手电筒的手指被浸得皱巴巴,站在齐颂身边,眼中青白分明,微抿了一下唇。
他们已经在树林中找了那么久,还不算召集人员准备出发的时间,如果简澄九真的掉进了沼泽,那么可能已经没命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弃生的希望。
“齐教授。”她声音放大,但仍然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不那么清晰。
“啊?”齐颂偏了偏耳朵。
“‘糠馨杯’最高奖金设立是多少?”
“一万人民币。”
江有枝站在雨帘里,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您可不可以代我通知众位选手和周围的游客,如果能找到我妹妹,将酬谢十万人民币,钱我会提供。”
齐颂看着她,雨下得实在太大了,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雨衣帽檐之下,一双清碧的眼睛。
镇定且坚毅。
最终,齐颂点了点头:“按她说的,通知下去。”
雨下得更加大了,好像要将整个人世间都洗刷干净一样,汇聚成大片大片的水洼,从高处流往低处,混杂着泥浆尘土,在众人脚下,踏出一个又一个难缠的鞋印。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笔钱不算一个小数目,消息一到达,本来还在犹豫的选手们纷纷拿起手电筒赶来,再加上游客众多,一下子,原本空荡荡的树林间就挤满了人。
后来这一幕不知道被谁拍摄了下来,传到网络上,标题是“人间仍有真情在:数百名热心游客冒雨寻找失踪少女”;但其实,这数百人也许只是为了那十万元的酬谢。
这一刻的江有枝没有想到这些,她攥紧了手电筒,不肯放弃任何一个角落;嗓子已经喊哑了,好像刀割似的在疼,张了张嘴巴,发现近乎发不出声音。
林中回荡着简澄九的名字,和雨声掺杂在一起,还有煞白的手电筒的光线,似乎可以照亮整片树林。
江有枝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的靴子里已经灌满了水,手脚被泡得冰凉,抬起脚的时候像灌了铅似的沉。
她突然想到,那次简澄九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抓住她的衣领,说:“姐姐,你怪我吗?——怪我也没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反正我也永远不可能喜欢你。”
画面再一跳转,是江朔的脸庞,两鬓斑白,声音微寒:“江有枝,不管怎么样,小九都是你妹妹,也是我女儿。你拥有的股份已经那么多了,所以我会把我的这部分都留给她和你曼姨。”
她的手指微微泛白,一种无力感从脊梁骨攀升上来:她不知道,如果简澄九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江朔能不能熬过这场重病。
兀地,她左腿一软,好在用手扶住了旁侧一棵树的树干,才没有跌倒。
“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