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搜寻犬,扫描仪,将林中的数据汇聚成信息,呈现在黑绿色的屏幕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有枝听到耳边一阵嘈杂的声音,窸窸窣窣,伴随着一阵欢呼,由远及近。
“太好了,”李绛君顾不上自己湿透了的衣服,“人找到了。”
陆仰歌低下头,声音微低,重复了一句:“小枝,人找到了,还好是掉进了洞穴。”
江有枝听见了,但是她说不出来话,只能用手攥紧他胸前的衣服。
陆仰歌知道她的意思,手臂的力道紧了紧,好像在表示安慰。
雨还在继续下,他抬起头,却意外地在雨帘中看到一双眼睛,冷冽的,像狩猎中的鹰,瞳孔是黑曜石般的深黑色,没有丝毫温度,只是一眼,立刻移开。
少女被放在担架上,旁边有个男人一直跟着医疗人员走,声音焦急:“小九,小九没事儿啊,荣哥在这里。”
陆仰歌收回视线,却听见旁侧传来一个声音:“她怎么样?”
“应该是贫血。”陆仰歌并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没有抬头去看。
沈岸看到那张苍白的脸,眼睛里应该是进了水,眉头紧皱,很不舒服的样子,心里像白纸被揉皱了似的心疼,伸出手想去探她的体温,却被人立刻躲开。
“我听到那边在叫你。”陆仰歌微不可察地将手收了收,“不去吗?”
沈岸眸色一沉,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急切:“你让我看看她!”
“凭什么?”陆仰歌抬眸的时候,眼神像狼,极具攻击性,“你谁?”
沈岸眉一拧,对上他的眼睛,好像空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胶状,可以迸溅出火花。
只是一刹,沈岸舔了舔腮帮:“行,那您哪位?”
陆仰歌眸色深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沈先生,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可以保护她?或者说,你认为她身边就只会有你一个人?”
他的语气带着稍许讥诮,沈岸喉结上下一滚,神情微暗。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大一。她人很漂亮,我们男寝晚上讨论得最多的姑娘就是她。有一回我们两个班一起上课她迟到了,弯着腰从后门溜进来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摔到我身上,揉着脑袋懊恼的样子很可爱。”陆仰歌看着他神情的变化,轻笑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很深,我没有任何机会——但是吧,还是要谢谢你,把她送到我身边。”
“你他娘的——”沈岸眼边猩红,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
陆仰歌眉一抬,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沈岸松开手,舔了舔后槽牙,大雨淋湿他的裤脚,冷意逐渐攀升。
他和小枝,认识了十几年,在一起一年,分开两年。
在这期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靠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明明那年盛夏的傍晚,她还踮起脚眨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说:“三哥,我喜欢了你好久,会很乖,听你的话,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这些记忆好像被火舌舔舐过的书卷,化成灰烬,被大雨零落在泥土里,再也找不到了。
“小陆,有枝怎么样了?”不远处,李绛君打着一把伞走过来,“要不还是一起送去医院看看吧。”
“嗯,好。”陆仰歌收回目光,走的时候和他擦肩而过。
沈岸站在原地,听到他们路过的时候,他怀中的女孩儿咬着沙哑的音色,似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陆仰歌?”
陆仰歌就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温和着语气说话。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雨声太大,模糊成雨点打叶的旋律,漫散开来了。
被雨浸湿的衣服太冷了,粘在身上,被风一吹带来一股奇异的冰凉。
沈岸站在雨里,雨水将他的背影描摹成一道颀长的黑影,和周围的景色一起融进画中,是带有国风色彩一幅颇有意境的画卷。
——但是这幅画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江岸46 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有溪潺潺声。
自然永远要比人类社会苏醒得早些, 从第一声虫鸣起,启明星逐渐晦暗,远处晨光熹微, 幼鸟在巢穴中嘤咛, 雾气氤氲,随着气温的升高逐渐消散了,像是含羞带怯的美人揭开了面纱。
从县城到这里的公交大概凌晨六点开始运行,再早一些的时间段只有中巴,多数是当地人进货回来顺道带的。上面没有座位的时候会加个折叠的小凳子,找个空档儿坐, 人查了就下车去躲一躲。
这个时候早点店铺陆陆续续开门有了生意,陈延彻站在一个包子店铺门口,一手拎着豆浆大口喝着,一手拿着一袋肉包子啃。
他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早上六点零七分。
一辆中巴车从那边的马路上驶过来,路面有些颠簸,中巴车却开得较为平稳。这旁边没有划停车位, 中巴车在一家民宿门前停下,驾驶座上跳下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伸手去开后座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