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敛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吴妈说我要比别的小孩儿长得快一点。”
“为什么呀?”
“因为我必须要长得快一点。”
江有枝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了。
江朔去世后,这个才三四岁的孩子就独自生活在江家老宅,没个长辈的照料,身边只有老管家和保姆。
他们也算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江未敛眉眼之间有点像江有枝,眼睛又大又圆,像两潭清澈的水。
本来应该是被家长千娇万宠的年纪,这个小男孩儿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吴妈让我来问姐姐,这个年怎么过。”
温锦书和江有枝对视一眼。
最终温锦书还是开口:“要不过年那天你去拜访沈老将军,也把小敛带过去吧。”
“嗯。”江有枝点了点头,俯身轻轻摸了一下男孩儿的头发,“姐姐的电话有没有?”
江未敛摇头。
江有枝就拿起旁边登记台上的笔,撕下白纸的一个边角,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江未敛:“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
男孩儿把这张小纸条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还是有些怕人,不爱说话。好像刚才他说的那几句已经在心里鼓励了自己好几回才敢开口。
他吸了吸鼻子,踮起脚还是忍不住说道:“姐姐,他们跟我说,我妈妈也死了……是真的吗?”
江有枝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朔会让保姆和管家这么跟他说。
江未敛年纪很小,却也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看出江有枝的表情,仰起小脸,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会打我,也会打小九姐姐,每次都是小九姐姐护着我……他们说现在这个家里就得听你的,如果小九姐姐还在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罐子糖带给她?”
说着,江未敛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罐子,递给江有枝。
江有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保姆跑过来,急道:“小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孩子,不要去冲撞你姐姐……”
保姆一面说,一面把江未敛拉到自己身边,有点不安地看着江有枝和温锦书:“小敛年纪小,不懂事,还调皮。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江有枝把罐子拿到手机,微笑道。
保姆这才松了口气,带着江未敛走开了。
这世界上有千种万般难事,是宿命给予的,无论多宽敞的路上都会有各自的心酸。
但其实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善意,就像绘画一样,光照面和阴影面永远同时存在,相辅相成。
江有枝找到简澄九现在的住处,是一处老住宅区。简澄九已经和她原本的网红公司解约了,违约金很高,她现在画一些商业稿件也可以勉强糊口。但是因为要偿还公司违约金,日子过得不那么如意。
江有枝走进院子里,看到简澄九正在院子里写生,她学的不是油画,而是在用铅笔画速写。
“挺有意思,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到你了。”简澄九放下手中的速写笔,站起来看向江有枝。
比起她以前的穿衣风格,现在的卫衣和长裤让她看起来像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只是没有了曾经堆砌出的公式化笑容,她的眼神淡然而冷漠。
“受人之托。”江有枝垂下眼,把手中的罐子递给简澄九,“小敛让我把这个糖罐子带给你。”
听到江未敛的名字,简澄九眼中终于有了些波澜,接过糖罐,抿唇:“谢谢。”
江有枝摇头:“我只是在帮小敛。”
“无所谓你在帮谁。”简澄九耸肩,淡淡道,“进去坐坐吗?这儿就我一个人住。”
“……简曼呢?”
简澄九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电子烟,吸了一口:“卷钱,跑了。”
云雾缭绕。
江有枝伸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就不客气了,东西送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想利用我嫁进严家,重新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简澄九的抽烟姿势已经很熟练了,烟雾中,她的瞳孔呈现出深黑色,笑容也发冷,“我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她在我还在监狱里的时候就走了,并且带走了所有的钱和银行卡。”
听完这段话,江有枝的脚步没有停。
一直到江有枝走出门去,简澄九才“啧”一声,把电子烟熄灭,打开那个罐子。
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糖纸“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从里面“啪嗒”一声掉出一张银行卡来。
是有人放进夹层里的。
简澄九瞳孔放大,愣了一下,伸手去拿那张银行卡,突然鼻尖酸涩,说不出话来了。
她手里紧紧握住这张银行卡,泪流满面。
像一个已经下地狱的人,在向人间发出已经没有价值的忏悔。
因为天使不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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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枝姐,我的发型乱了没有?”陈延彻伸手理了一下头发,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