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江山镇,亦不比烟雨蒙蒙中好多少,李金桂看着光秃秃的的山坳,兴致缺缺的准备打道回府。
“小兔崽,让你捡,让你捡啊!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和你一个姓!”
从林荫小道尽头传来骂骂咧咧的怒喝声,还有孩子怯怯的啜泣声。
李金桂刹住脚步,耳畔很快传来棍子落在身上的闷响声,这人对孩子下手该有多重!
“苏培盛!”
胤禛知道金桂的心思,于是命令苏培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培盛领命,却不想才没聊两句,连好脾气的苏培盛都被气的与那打人的男子干架了。
“爷,咱去看看是谁在作恶!”
二人绕过密林,很快就看到正在与一名看着脑满肠肥的男子厮打的苏培盛。
李金桂疾步上前,将被打的趴在泥坑里那名看着十三四岁的狼狈小丫头搀扶起来。
“小姑娘,这是你爹?你做错何事?”
李金桂取下帕子替那孩子擦拭干净脸上的污泥,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颊。
“他才不是我爹爹,这山上的马粪和牛羊粪他们宁愿被牛马儿践踏,都不让人拾掇回去沤肥,还让人交税!”
“交税?”
李金桂听说过契税,田产税,人丁税,但却没听说捡这些牛羊粪还要交税!
“是啊,牛粪税羊粪税,还有马粪税,要交了税才能捡,我家穷,爹在官窑里没日没夜的干活拉粘土,得痨病死了。”
“我娘改嫁了,家里就我和爷爷,爷爷老了,走不动了,家里田还等着沤肥,怎么祖祖辈辈捡羊粪蛋子不要交税,到了我这就要钱了呢?呜呜呜。”
这小丫头被逼急了,说的话句句都带着怨恨与绝望,此时竟是用满是泥泞的手不住的擦拭眼泪。
眼泪划过泥渍,在脸颊上划过一条条污痕,让李金桂看着心酸不已。
“这是谁定的规矩?官老爷?朝廷没有定下这种荒唐的规矩啊!”
琉璃瞧着皇上不悦的面色,于是硬着头皮开口替皇上辩解道。
“有什么区别?皇帝老儿管不好他的走狗,那些狗儿就狗仗人势,欺辱穷苦百姓,他们作恶,就是皇帝老儿作恶!”
“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老儿。甚至连紫禁城在哪儿,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我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令大人。”
李金桂缄默,忽然想起明朝亡国之君崇祯帝说过一句话:朕非亡国之君,尔等皆为亡国之臣。
“在我们镇上,最大的不是里正,而是官窑的督办大人。”
不大的孩子,脸上还稚气未脱,但眸中却带着滔天的恨意,仿佛那位督办大人在她面前,她就会与他同归于尽。
“我阿姊就是被那畜生给糟蹋了!死了尸骨未寒还要沉塘,连祖坟都入不得!”
“一个督办也能只手遮天?”
“江山镇官窑督办是谁?”
“曹奔”
张廷玉欲言又止,其实他只要说出这个姓氏,万岁爷应该就明白了。
“曹?金陵曹氏一族子弟!”
胤禛语气笃定的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