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重拱手道:“受教了,如此说来,娘子见过这玉门霓裳?”
阿绣盈盈笑道:“奴有一位花精朋友,姓韩,名丽娘,她便是玉门霓裳。倘若秦衙内梦中所见真实存在,那女子家中的玉门霓裳定是丽娘的亲戚,问问丽娘便知道了。”
韩丽娘平日在山中修炼,是个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花精,嫌红尘污浊,不喜欢出去走动。
收到阿绣的信,她便回信告诉阿绣,她有一个不争气的表妹,贪恋荣华富贵,现在皇宫大内扎根,倚仗天子和后妃们的喜爱,受宫人精心照料。
还有一个侄女,却是重情重义,现在河南孟县陪伴韩文公的后人。
桑重看完信,不禁唏嘘感叹,道:“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衙内梦中的红衣美人想必便是韩文公的后人了。”
秦衙内闻言,喜不自胜,当即便要去孟县与梦中的美人相会。
桑重阿绣带着他,乘鹤车来到孟县郊外,下车没走多远,便看见一堵白泥墙,围着数间青瓦屋。远处一轮红日西坠,霞光似锦,成群的飞鸟投林。
此情此景,一如秦衙内梦中所见。
他屏住呼吸,竟分不清这是梦幻,还是真实,疾步走到门前,抬手敲门,心怦怦直跳,唯恐门开的一瞬间,梦又醒了。
漫长的几弹指过去,吱呀一声,门开了。
脸圆圆的绿衣少女站在门内,打量着他,道:“公子有何贵干?”
这场循环往复的梦终于有了下文,秦衙内长舒了口气,目光越过她,落在院中的红衣少女身上,再也挪不动了。
那少女看见他,也怔住了。
秦衙内眼眶泛红,深深一揖,声音发颤道:“敢问小姐是否姓韩?”
少女轻移莲步,款款走近,语气亦有一丝异样,道:“你怎么知道?”
秦衙内道:“说来荒唐,小姐勿怪,小生……小生在梦中见过小姐。”说到梦中二字,不由哽咽。
少女眸光闪动,抿着红唇,良久轻声道:“这倒是巧了,奴亦在梦中见过公子。”
秦衙内单薄的身躯一震,抬头直直地看着她,满眼不可思议。
少女别过脸,低头含羞带笑,嗔道:“目光灼灼似贼也。”
阿绣与桑重并肩立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对有情人,阿绣道:“想不到秦衙内的梦中人当真存在,还与他做了一样的梦,奇哉!怪哉!”
桑重道:“或许异床同梦,并不稀罕,只是鲜有人像秦衙内这样痴心去寻罢了。”
秦衙内与韩小姐叙了会儿话,想起他们俩,走回来千恩万谢,道出戚先生的医馆在青城山下。
桑重和阿绣辞别他,乘车赶往青城山,却不想这一去正是雨打鸳鸯,劳燕分飞之象。
黄雀在后险象生
青城山是道门的洞天福地之一,山下有两座医馆,一座屋宇华丽,高大宽敞,是青城派的道士开的,一座茅檐低小,看着有些寒酸,是戚慎修开的。
阳光正好,一个矮矮胖胖的小道童坐在戚慎修的医馆门首拣药材。
桑重和阿绣走上前,阿绣施礼道:“敢问道友,戚先生在么?”
小道童打量他们一番,道:“家师采药去了,你们是谁?”
桑重看着门内,道:“我是清都山的桑重,有一桩要紧事请教戚先生。”
小道童睁大眼,好像看见话本子里的人走了出来,惊讶道:“你就是清都派的五长老?六合天局的传人?”
桑重微微颔首,小道童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些怀疑,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精致的乌木梳,道:“那你算一算,我这把梳子是哪里买的?”
他把桑重当什么了?阿绣正要斥他,屋里走出一人,穿着细麻道袍,瘦瘦的脸儿黑得出奇,像抹了一层浓墨,双目炯炯,颌下长须飘飘。
“桐儿,不得无礼!”
“师父?”小道童转头看着他,疑惑道:“您不是说今日除了病患,谁都不见么?”
原来这黑脸男子便是戚慎修,他看着桑重,微笑作揖道:“桑长老是贵客,自然与旁人不同。”
阿绣看看桑重,心想他这招牌还挺好使。
桑重道:“先生抬举,我是听说先生医术高超,慕名而来。”
戚慎修谦虚几句,请他们到屋里坐。小道童还拿着乌木梳,眼巴巴地看着桑重。
桑重接过那把乌木梳,斜插在他头顶的发髻上,温声道:“是在苏州山塘街买的。”
小道童两眼放光,满脸崇拜。
阿绣不禁笑了,进屋分宾主坐定,桑重说起辟芷丹的事。
戚慎修抚了几下胡须,笑道:“说来惭愧,五十多年前,我还是个村野少年,听说青城派道法玄妙,一心想拜师修道,却未能通过入门试炼。我又不想回家,到底是心有不甘,便在青城山附近游荡,遇上了费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