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重小心翼翼道:“掌门师兄,四师兄还能醒来么?”
黄伯宗瞪他一眼,道:“看他的造化了。”
桑重了解这位掌门师兄,倘若聂小鸾真的凶多吉少,连他也没有法子可救,反而不会数落自己了,因此稍稍安下心。
黄伯宗皱眉看了看地上的四具尸体,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晚晴指着梵轸,道:“这个是堕和罗的大宗师,国君的亲侄子梵轸,聂道长是为了破他的剑招才修为尽失的。”又指向黑衣蒙面人,道:“那个应该是铜雀堂的人,若不是他偷袭聂道长,聂道长也不会重伤。其他两个都是堕和罗的人。”
黄伯宗走到黑衣蒙面人身边,扯下他的面幂,目光狠狠地碾压一番,道:“这个铜雀堂兴风作浪,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清都派的人,实在可恶!”
桑重寻思这话,是有两个意思,一是告诉自己,之前自己被铜雀堂的人打入灵水妄境的事,他业已知道了。二是想和掬月教联手对付铜雀堂。
对于后者,桑重当然乐见其成,但他不好开口,便向阿绣使眼色。
阿绣何等机灵,当下便心领神会,款款走到黄伯宗身边,道:“掌门,铜雀堂主就是青帝城主东方荻,东方荻与我们掬月教有不共戴天之仇,最后一卷《隐芝大洞经》多半就在他手中。叵耐我们势单力薄,不是铜雀堂和青帝城的对手。掌门若肯帮我们,一同为聂道长报仇,便再好不过了。”
黄伯宗睇她一眼,道:“你们掬月教卧虎藏龙,诡秘莫测,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怎么放心与你们合作?”
阿绣道:“倘若结为盟友,我们自然以诚相待。”
黄伯宗沉吟着,踱步至霍砂和晚晴面前,打量着这两位绝顶高手,心想:四师弟要休养许久,这是本门的一大损失,不能不补,若把这两个还有他们背后的高手拉拢过来,倒也便宜。
之前纵容桑重与掬月教来往,黄伯宗心里就有拉拢掬月教的意思,但掬月教都不是省油的灯,黄伯宗怕牵制不住,反受其害,便不动声色,让桑重自己去摸索。
眼下聂小鸾重伤,黄伯宗深恨铜雀堂,又见阿绣,霍砂,晚晴都很内疚,这份内疚正是牵制他们的缰绳,便拿定了主意。
“霍教主,钟姑娘,你们的伤需及时就医,请随我去清都山罢。”
霍砂和晚晴明白,治伤只是其次,主要是商议结盟对付铜雀堂的事,便没有推辞。
一行人来到秋水峰,晚晴进了阿绣的卧房,躺在床上,闻着被褥的熏香,心神松弛,疲倦登时从骨子里涌出来,昏昏沉沉,痛觉都迟钝了。
阿绣替她擦干净身子,一边上药,一边问她疼不疼。听不见回应,抬头一看,竟睡着了。
手臂烧成这样,该有多疼?这样还能睡着,该有多累?阿绣心中一酸,泪水滚落在衣襟上,吸了吸鼻子,上完药,拿一床纱被给她盖上,擎着灯,悄悄带上门,走到隔壁。
桑重和黄伯宗正在给霍砂运功疗伤,阿绣没有出声,坐在椅上看着。霍砂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中裤,瞑目盘膝坐在桑重和黄伯宗中间的蒲团上,长发飞扬,衣袖鼓荡。周围烛火摇曳,照得三人忽明忽暗。
及至天色大亮,黄伯宗睁开眼,神情复杂地看了霍砂片刻,起身走了出去。
阿绣掏出帕子,替桑重擦了擦汗,低声道:“怎么样?”
桑重道:“他伤得太重,万幸修为深厚,才没有性命之忧,但需静养半年才能恢复。”
阿绣心一沉,思忖道:他们两个都倒下了,这是铜雀堂进攻掬月教的良机,我决不能让东方荻得逞。
她深感肩上担子沉重,一发把腰背抻得笔直,向门外的黄伯宗走去。
黄伯宗迎着晨光,负手立在檐下,见他们俩出来,瞥了眼屋里,道:“这小子年纪轻轻,修为恁般高,究竟什么来历?”
蓬山此去无多路(中)
山市的琼英巷口坐着一名拉胡琴的瞽者,穿着缀满补丁的蓝布道袍,瘦得好像一根风干的竹笋,稀稀拉拉的胡须在胸前拂动。
他每日在此卖唱,唱的都是些山歌野调,不算难听,也不算悦耳,路过的妖魔鬼怪或人类修士偶发善心,会往他面前的粗瓷大碗里丢一两块灵石。
他在这里唱了许多年,究竟几多年,谁也说不清,连他自己的记忆也模糊了。大家都叫他蓝瞎子,很少有人知道蓝瞎子的另一个身份,地藏街的引路人。
地藏街是山市最神秘的一条街,传说街上的店铺卖的都是稀世珍宝,入口变幻不定,只有引路人知道。
胡琴伴着粗哑的歌声在夜色中飘荡,阿绣穿着黑纱长衫,石榴红的缎子裙,戴着黑纱面幂,穿过茫茫白雾,走到蓝瞎子面前,从袖中摸出一块灵石,丢在碗里。
“唱个《真相思》我听。”
蓝瞎子咧嘴笑道:“俺是薄幸人,不会唱《真相思》,只会唱《假相思》。”
阿绣叹息道:“真相思人煞有薄幸处,薄幸人煞有真相思处。那便唱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