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岁低垂着眼眸,耳发滑落在肩头,素白的小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眼前只是普通的几页纸,但颤抖不稳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心绪如潮水奔涌,强烈的不真实感将她填满。视线离开那页纸落在桌面的手机上,此刻对话框也很合时宜地弹出一条语音。
覃岁把重如千钧的扉页放在一旁,点开语音条,“岁岁,有找到吗?”
陆汀兰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她思忖片刻后指尖轻点回复,“嗯,找到了。”
覃岁很聪明,多年难以介怀苦苦探寻的“真相”此刻近在咫尺,她明白这并非偶然,“资料”不过是陆汀兰让她“无意间”发现的幌子。
一个让她水到渠成发现真相的理由。
她叹了一口气,指尖点点直接拨通了陆汀兰的电话,
“……”接通的很快,
“资料我替你找到了,除此之外……我、我……”
“都看见了对吗?”
覃岁突然无法发出声音了,喉腔被几团棉花塞住,咽下的唾液只让她感觉更加梗塞难受。一瞬间她从这间书房消失,再次睁开眼时,她低头看见自己赤裸的双脚。
赤裸着双脚踩在荆棘丛中,比玫瑰还要深上几分的血液从她瓷白的肌肤源源不断地向外渗透。她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花圃外的陆汀兰。
被玫瑰花包围的陆汀兰眉眼在月影下更淡了些,她的唇保持着一种不上不下的弧度,望来的神情也似笑非笑。
覃岁抬起脚,将深褐色的枝桠从血肉中拔出,又再一次将荆棘完全嵌入,一步一步地朝花圃中的陆汀兰挪去,想要走到她面前去质问。
下一秒她变成了一只雏鸟,狠狠地摔在荆棘丛里。
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因为这一切不过是吹弹可破的幻觉。
“陆汀兰,你不要这样。”
无法开口的质问,覃岁低声几乎到祈求的地步。短促的呼吸间,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接二连叁地跌落,一颗又一颗砸在薄如纸片的手上。
“你明明……可以、永远藏起来,可以永远、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的,你明明、可以一直骗我的……”
“姐姐离开的那几年我很开心,替她庆幸或许终于能有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时间属于她自己。同时我也在生她的气,我讨厌她什么也不顾就离开了。”
“连我……她也丢下了。”
陆汀兰转头看着天边的残月。
“逃走的小鸟是抓不回来的,当时疲软的陆家暂时也不会为了她大费周章。钟陆两家肮脏的交易也不会因为一个随时能被取代的‘夫人’停止。因此,被丢下的我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姐姐的替代品。”
钟家发家很早,早在建国初靠卖鸦片起了家,陆家上面不知道多少辈,当初只是跟在钟家不起眼打杂的家伙。
后来跟着钟家出生入死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一次救了钟家老大的命,得到了赏识,陆家干起了替钟家洗白的活。
陆家也自立门户日渐壮大起来。
但它忌惮钟家的势力,不知什么时候,它将生的女儿“嫁”给钟家,作为留下的的筹码。
钟家面上风光无限,背后一直干着制毒贩毒的龌龊事,而陆家背后替它在黑白两道间收拾烂摊子,钟家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现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制药集团”。
一个漂亮知书达礼的“夫人”是可以随时变成被钟家送出去任人玩弄的礼物,可以是安抚某个市长随时被送上床的物品。
约定成俗的“规矩”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来。
陆葕芷和陆汀兰也即将成为这样的“礼物”。
“姐姐知道我怨她,所以在陆家向她发起的最后一次试探时,她还是答应了。”
陆家用她的手机拨通了陆葕芷的号码,只“嘟嘟嘟”了几声那边就接通了。少女时期的陆汀兰很久没有听过姐姐的声音了,温和似水的嗓音。
明知是场鸿门宴,陆葕芷还是在那个晚宴出现了,她推开陆汀兰的房门,风尘仆仆。
陆汀兰坐在镜子前不太熟练地涂着口红,转头看见姐姐穿着和她完全不同的风衣牛仔裤,脖子上还绕着浅灰色的围巾,在这场晚宴上是何等的不合时宜。
“姐。”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唇上歪歪扭扭的颜色,看着镜子里自己肩头的裙褶轻声开口。
“瘦了好多。”走近了些,陆葕芷站在她的身后,伸手将她胸前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但很漂亮。”语气熟稔的还像从前一般,陆汀兰却犯了难,半开的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葕芷又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安抚,“刚刚我去见了奶奶,她说今晚会宣布一件大事,是关于你的。”少女有些迷茫地抬头,望向镜中的女人。
秋日的霞光从玻璃窗外透过,像一个巨大的橘子皮将两人柔和地包裹起来。
“她说,你要和钟楚晟订婚。”
橘皮四分五裂,被家族抛弃当成“筹码”送出去这明明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