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也冷笑:“君子不与小人争辩。”振袖便要离去。
元修并不上前阻拦,只是负手立于身后殿内,悠然道:“你出得去吗?”
秋姜步伐骤缓,仿佛失去了气力,咬牙往前再走了两步,但是,还未到门前便软倒在地。她伏在地上微微颤抖,勉力支起了半个身子,蹙着眉,冷冷抬起头来。
元修缓缓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来:“三娘是不是觉得身上没有力气?这也难怪了。”他从衣襟内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壶,爱怜地把玩道,“翟姜女给的这东西,虽不是奇珍的宝药,效果倒是意想不到的好。”
秋姜怒视着他,恨不得撕烂他那张脸:“你未曾读过《论语》和《孟子》吗?那些自小教习的礼义廉耻,都拿去喂狗了?”
元修不怒反笑:“那些自然是知晓的。不过,你我同为贵族,想必三娘也心如明镜,这不过是用来欺骗那些无知庶民的东西。就如佛像外在的金衣,金玉其外,若是剥开那层金箔,谁知道底下埋的是烂泥还是夯土?”
“这不过是你一人所想。三娘与诸公,皆以此为做人准则,时刻警醒,不敢有一丝懈怠。如你这般的衣冠禽兽,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元修不以为恼,轻轻叹道:“三娘骂人,确实凶狠,但是容颜美丽,神态曼妙,更是妙不可言,可比三娘微笑还要迷人。”
秋姜厌恶道:“无耻之尤!”
“三娘何必如此固执?不瞒三娘,修与家翁大计已定,筹谋已久,此刻成足在胸,不日便可举事。三娘若是愿意,日后入主宫中,三宫六院必有三娘一席之地。”
秋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乐不可支。
元修蹙眉道:“三娘笑什么?”
秋姜怜悯地望着他:“元修,你吃错药了吧!不说豫州毗邻洛阳,四周皆是朝廷重镇,有重兵把守,南方又与南宋相邻,若是举事,必然腹背受敌。受困于一隅,如何入主宫中?只怕尔等不日便要人头落地,到时满门皆诛,死无葬身之地!晚景萧瑟,如此凄凉,竟然还痴心妄想,欲图谋神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修额头青筋暴跳,勃然大怒,猛地扼住她的脖子,将她连人带身托起,猛地掷出。秋姜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倒身后的长案上。她头晕目眩,背脊火辣辣地疼痛,胸中更是气血翻涌,仿佛就要断气。
元修慢慢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伏低了身子,就这么按着她的双肩,把她固定在矮几上。他那暴怒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但是眼底仍是阴鸷,秋姜虽然孤勇,心里终究是犯怵。
“三娘这怎么了,在发抖吗?”他啧啧称奇,声音中带着一丝戏弄的惊异和赞叹,大掌顺着从她的膝盖抚摸而上。
秋姜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地要吐。
摊手触到她的衣结,他忽然兴奋莫名,正要撕之,外面忽然有人疾步赶来通报:“邸下,琅琊公求见。”
元修手里的动作蓦然一滞,眼中忽然升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暴戾,大声道:“不见!”
“可是——”那仆从还未说完,外面传来骚动声,下一秒,门“砰”地一声被人大力踹开。
李元晔按着佩剑进入大殿,脚步沉稳,落地有声。他好像没有看见秋姜,神色漠然,只微微对元修俯身:“晔深夜造访,还望邸下不要见怪。”
元修脸色铁青,深深吸气,扭曲的面容才恢复平静:“不必多礼。不知怀悠有何贵干?”
元晔浅笑道:“方才退席,想起有些事情还未和三娘商议,便遣了婢子去叨扰三娘子,不料婢子来报,邸下先晔一步请了三娘来饮酒呢。”
元修呵呵一笑,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缓声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定要此刻说明?不能迟些吗?”
元晔道:“三娘子与晔的阿母同出宇文氏,便是表亲,于情于理,晔都应照应一二。此事正是与关陇母族有关,邸下要知道究竟吗?”
元修道:“那倒不必。只是你这样破门而入,未免于理不合吧?”
元晔道:“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事出突然。晔也实在想不到,世间也有这样寡廉鲜耻的奇事。但愿母族一切无恙,晔也放宽心胸。”他紧了紧腰间长剑,缓缓抬头,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平静道,“太和二十二年,晔曾随大兄征战吐谷浑,届时长途跋涉,兵马疲累,待到天河,已是粮草尽绝。帐中参军司马胆气不足,纷纷提议拔营回都,晔与大兄亲帅二千骑强渡天河,杀马取粮,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不过三刻便克中陵城。不成功便成仁,邸下以为然?”
元修见他虽然年少,双目却杀意凝聚,不怒自威,心里一惊,想到关乎此人的种种事迹,不由投鼠忌器,不敢过于逼迫,遂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袖子,仿佛拂去尘埃,对他文雅一笑:“三娘子方才饮酒,不胜酒力,打翻了酒樽和案几。既然怀悠是她表兄,当照顾幼妹,三娘身子不爽,你这便扶她回去就医吧。”
元晔对他拱了拱手,回身将秋姜打横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