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宇文冲怒极反笑,倏忽疾进,抄到他身侧便一刀劈下。林瑜之虽然身法迅疾,却不及他力量大,这一格挡便退了多步,虎口震地生疼。
宇文冲却并不进攻,收了刀道:“你走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阿那扈急了:“宇文尚书!”
“你闭嘴!”宇文冲冷冷盯了他一眼。
阿那扈再不敢出声。
林瑜之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人便走。在他转身之际,宇文冲唇边却勾起一抹冷笑,袖中迅疾打出一片银针,直取他的后心。林瑜之早有防备,倏然回身,一剑挥下,将这片银针迅疾斩断。不料这针厉害,速度不减,仍有半根擦着他的肩膀扎入。他捂着肩膀倒退两步,单膝跪地,唇色苍白。
庚尤忙上前扶住他,大声道:“卑鄙!”
宇文冲和阿那扈带了人笑嘻嘻地围上前来:“兵不厌诈,这是跟你们汉人学的。”他冷笑时也是极为英俊,只是狭长的眼睛半眯着总是带着股阴郁,浅褐色的冷眸侧头便向阿那扈使了个眼色。阿那扈笑着会意,抽了刀便逼过去。
庚尤大急,眼见那刀便至——电光火石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几位这是做什么呢?”
阿那扈忙收了刀,笑着回身,挥了挥手在空中淡淡一拂:“哪有什么,老朋友叙叙旧。”
定睛一看,才发现过来的是两个女官,身后那个身着嫩绿色制裳的低阶女官便罢了,当先这个,一身浅紫色对襟制裳,宽博的袖口绣有五色章纹,分别饰以日、月、星、火等纹样,赫然是三品女官的官服。女官虽只是内廷之官,大多是处理皇帝后院的闲职,但也有些帮着管理前朝文书奏章,也不可轻易得罪。
宇文冲也在看她,目光灼灼,从她脸上一直扫到脚底,目光直接,让秋姜心里极为不悦。她忍着这种不适,抬头对二人笑了笑,道:“本座是御前侍奉的女尚书,陛下令我整理藏书楼中典籍经书供他翻阅,不刻便要经过这儿。几位若是无事,还是早早散去为好,免得惊扰了圣驾。”
阿那扈忙赔笑道:“这便离去,这便离去。”
宇文冲却没有动,仍是□□裸地盯着她,眼中饶有兴味,嘘了一声:“什么女尚书,我怎么没听过?”
秋姜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下了,冷冷道:“将军自重。”
阿那扈怕惹事,忙在他身侧连声劝阻。宇文冲抬头见天色已晚,今日也算找回场子了,收了刀对她摇摇手道:“漂亮的女尚书,后会有期。”
秋姜见他轻佻无状,极是恼怒,也不回应,只是冷笑一声。
宇文冲仰头大笑,带着一帮拥虿优哉游哉着散漫离去了。
秋姜忙扶起林瑜之,恨恨道:“什么人这样大胆?皇宫内院动刀动枪,还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传到圣上耳中,降罪下来?”
那随行的女官小声解释道:“这是殿中尚书宇文冲,宇文渊成将军的爱子,其兄是卫将军宇文策。”
秋姜这才明悟。
宇文氏与乞伏氏、秃发氏、慕容氏和拓跋氏同为东胡鲜卑五部,渊源颇深,与独孤氏等部族豪强各自割据,百年前统称五胡十六国,但以北魏拓跋氏疆域最为辽阔。后拓跋氏为灭其余势力,对宇文氏加以笼络,赐其部落宿居关陇,自此以后,宇文氏便居于关陇一带。初期,此地本是宇文氏等鲜卑贵族和汉人豪强的主要基地,后汉人人数不断增加。宇文氏便以部分六镇军人为底,又笼络了部分汉人豪强,胡汉杂糅,互为通婚,逐渐发展壮大,百余年来,军事力量尤为显著,是阻挡西部吐谷浑进犯的首要屏障。
而宇文渊成便是如今宇文部的酋长、关陇势力的首领,被皇帝封为仪同三司、陇川大将军和渭州大中正,镇守关陇一带,权势滔天。其子宇文策和宇文冲留在洛阳为质,宇文策封二品卫将军,掌握禁军;宇文冲则任殿中尚书,留守皇宫内院。
——怪不得这么肆无忌惮,不可一世。
秋姜心道,对此人的恶感丝毫不减。
林瑜之受伤不轻,一路走来都由庚尤扶着,秋姜问及住处,将二人送至东华门,便不好再送了,回头又差人给他送去了药膏,叮嘱他好好休息。
“娘子可回来了。”锦书和青鸾神色有些惶急地找到她,青鸾道,“裴大监找娘子。”
“裴大监?”
青鸾沉声在她耳畔道:“大监裴子服,是二品女官,和梁作司共掌内宫后院事宜,仅次于女官之长内司洪姿客。”
秋姜自然知道,但是——她找她什么事?
二人素无交集。
但是,人家是她的上司,她怎么也得去一下的。
裴子服是正二品女官,自然着绛紫色对襟制裳,秋姜入殿时,她身侧还跟个绛红色制裳加身的四品女官,神情倨傲,皮肤有些苍白,眸色较浅,一看便有较深的胡族血统。二人身后还有两个嫣红色制裳的低级女官随侍,恭恭敬敬地垂首待命。
秋姜上前两步,欠身施礼:“见过裴大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