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旦女人发现这套生物学逻辑,意识到不是自己离不开男人而是男人离不开自己之后,很多父权制社会为女性设计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比如‘女人三十岁嫁不出去就没人要了’这种给女性制造焦虑的话术,但实际上根本不是女人在着急,婚姻制度根本不是利好女性的制度,是那些真正能从婚姻中获利的男人在着急罢了。”
虽然是题外话,但对那几个大一女生似乎很有触动,都在一边听一边小鸡啄米似的暗暗点头。
陆礼对此当然也没发表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微微颔首后,重新把话题转回到辩题上来,示意苏迢迢:“迢迢,你继续说。”
苏迢迢应了声,视线落回到稿子上:“我刚刚说的这种现象在学界被称为‘仁慈的性别歧视’,就是打着为女性好的名义拔掉女性的爪牙,把女性圈养在父权制的藩篱当中,让她们失去与男性竞争的力量和意识。
“长此以往,在这种包裹着糖衣的歧视中,女性会因为受到看似更友善的对待而更能接纳或忍受真正‘恶意的性别歧视’,甚至因为被植入了‘我天生更弱’的思维而无法发现这些明目张胆的歧视。”
“就比如当下,我们听的更多的虽然是‘女士优先’这句口号,但女士却从未享受过真正的平等,等待她们的是优先被选择性流产,优先被排除在招聘资格外,优先被挤出社会赶入家庭,优先成为性犯罪和亲密犯罪的受害者,优先从历史书上抹去姓名……
“在这种‘女士优先’的糖衣下,真正包裹在其中的内涵却是‘男性优先’,这是男性不需要呼喊就默认的一套价值,是父权制社会中一层隐形而又顽固的规则。隐形的男性坐享其成,作为既得利益者享受着优先降生、优先被录取、优先被聘用、优先继承财产的待遇。而女性却一次次地在‘女士优先’的甜言蜜语中被蒙蔽双眼,被哄骗,被缴械,被压迫……”
她的后半段话是即兴脱口的,面前的材料实际上都是某某教授的某某试验证明了某一理论,但从完成度上看,这已经是一篇相当优秀的立论稿。
“……因此我认为,在这种有毒的‘女士优先’之下,是永远争取不到真正的性别平权的。”苏迢迢最后把话扣回到今天的辩题上,显然也有些动情,嗓音到末尾带了几分哑,只好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来。
她的视线面前这群人身上滑过,最后不经意地停留在陆礼身上。
他这会儿的表情有些复杂,明明唇角是弯起的,带着几分笑意,眼睫却垂着,落下密密的影子,遮住了瞳仁的光芒,落出几分黯淡来。
苏迢迢其实很想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然而下一秒耳边就落进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又是刚才那个吴卓:“不好意思,再打断一下啊。我觉得你的很多话不能张口就用吧,得拿出一些数据举证。就像我作为一个男性长这么大,压根就没感觉到男性可以被优先录取啊。”
苏迢迢轻皱了一下眉,看他一眼后回答:“现在我手头没有现成的数据资料,但你可以去搜j校男女学生的招生比例和录取分数,就知道什么叫做男性优先录取了。”
“可是男生本来就更适合做这个工作啊,要抓歹徒抓小偷需要体力,女生体力比不上男生,多录取男生也很正常吧?”对方眯了眯眼,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很荒唐。
苏迢迢也没料到陆礼在会前说了“多听多问”之后,就立竿见影地让她在线下看到了活的这类男性,只能在心里翻个白眼,腹诽一句“又来了又来了”,一边开口:“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就不要限制男女录取人数啊,各凭本事不是更公平吗?”
“所以说现在这个比例已经是在保护女的了,要不然真要公平竞争的话,估计女的一个都进不去啊。”吴卓理所当然地开口。
一旁的路佳在他们俩一来一回的过程中,嘴角已经抽搐了好几轮。没料到这小子藏的够深的,她们平时这类话题多了去了,他估计都听在耳朵里,竟然能一直憋到今天才发表这些经典言论。
谬荷也没料到这人怎么突然跟苏迢迢杠上了,默默抬肘撞了一下边上的陆礼,挑眉示意他:“怎么处理?”
陆礼感觉到她的小动作,垂下眼帘,冲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递过去一个“让她自己来”的眼神。
谬荷得到他的答复,轻勾了一下嘴角,在她看来,陆礼保持适当的沉默比他开口阻止两个人的争论来得更好,以苏迢迢现在的水平,轻松吊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陆礼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担心,安安分分地准备看好戏。
这头苏迢迢已经彻底进入攻击状态,冷着脸回答:“经过专业训练的女性在格斗技巧上并不会逊色男性,你这种想当然的指认俨然是性别歧视的一种,甚至比不上我刚刚说的‘仁慈的性别歧视’,因为你的话术显然并不高超,在明目张胆地歧视和挤压女性的就业空间。”
吴卓显然也没想到他正常提出的一个问题会让她这么上纲上线,有点无语地抓了抓头发,问她:“那你想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