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辰入狱后第七天。
彼时陆咏晴在咖啡馆和参与营救的同志对接。
黑云压城,乌云遮日。
不出意外,暴风雨会降临。
似乎从她被软禁到现在,天气从没晴朗过。
街上突然涌起人群,惊呼吵闹声不绝。
咖啡馆内,两人不动声色说着密语,陆咏晴专心致志记下营救过程。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半月后,处决卖国贼钟辰。
玻璃窗外,细雨蒙蒙。风声起,有渐大的趋势。
对接完,两人分别离开,陆咏晴推门撑开伞离开咖啡馆,却听得路人闲聊。
“你看见那个怪胎了吗,不人不妖的吓死人了。”
“看见了,是狼妖转世吧,我娘说这世上是有神仙妖怪的,不稀奇。”
“那个妖怪也不怎么厉害嘛,我看他也救不了自己,妖怪又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比枪子厉害。”
陆咏晴感觉不对,上前询问,“请问下,你们说的妖怪是什么?”
“你还不知道?警局前几天抓的那个叛国贼是个妖怪,这会已经拉上刑场了。”
伞掉落地面,溅起泥水。
她掉头往刑场跑。
暴雨即将降临,闪电几乎要撕裂天空,紧接着惊雷落下。
大雨倾盆而下。
空气湿闷,暴雨如注。原本看热闹的人群没了心思,只匆匆低头寻找避雨处。
陆咏晴逆人群而上,在暴雨中奔跑。
钟辰,钟辰。
她甚至记不清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那些满溢的情思纸笔不能抒发一毫。
跑快些,再快些。
鞋子跑掉也没有知觉,她喘不上来气。
她赶到刑场,刽子手高高举起。
他穿着将军扮相的戏服跪在刑台上,衣服破碎不堪,露出他满身是伤的身体。
巨痛非人的折磨下,他已控制不住他的原本形态。
寒光闪,手起刀落。
红雨浸透地面,又被冲刷,了无痕迹。
她看不清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她没有晕过去。只是意识不清,雨水抽打她的身体,又凉又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爬起来,蹒跚走向他。
他的身体已经倒下,头滚落在一边。
陆咏晴抱起他的头,将他的身体揽在怀里。
“钟辰……”她对着他的头轻声叫他。
他紧紧闭着眼睛,一边兽耳破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另一边也千疮百孔。
他瘦了好多。
“钟辰……”
没人应她。
雨声滂沱。
她搂着他。放声痛哭。
他真正离开了她。
陆咏晴病了三个月,待痊愈时已经是初秋了。
而警局搜到的物证并没有给组织带来任何威胁。后知后觉的他们意识到警局搜到的名单和密信是假的。
她裹上大衣出门,不自觉走到钟辰曾经住的地方。
这里已经破败了。
院子里的树死了。
那棵树很粗壮,钟辰在的时候,树冠茂密。
她呆呆地仰头看树,秋风起,将最后一片枯叶吹落。
枯叶在空中摇曳打转,落地。
她盯着落叶的轨迹,直到目光落在遒劲错落将死的树根。
日青。
晴。
她蹲下来,拨开树根周围的杂草。
陆咏晴好像意识到什么,她找来一块尖锐石片开挖,在树根下挖出一个木盒。
她将包在外头的油纸撕掉,打开木盒。
里头是她不能和他见面期间来往的书信。
一封一封,整齐折迭在信封中,寥寥几张,视若珍宝。
陆咏晴泪如雨下。
傻子。书信这么宝贝干嘛。
傻子。
盒子重量并不轻,她掂了掂,应该有夹层,她拨弄一会,打开夹层。
是商会开课的几本教材。
她抖了抖书本,里头并没有夹东西。
翻了几页,是他课堂做的笔记。眼泪模糊双眼,浸透纸张。
摸着书脊,她发现关窍。
一页页翻阅。他将名单和密信拆解和课本重新装订。
消失的名单密信都在这几本书里。
陆咏晴没有力气了,抱着木盒靠着树干。
原来人的眼泪这样多,原来人的眼泪流不完。
秋风起了。
陆咏晴将名单密信安全送出。
出于安全考虑组织全面暂停原先夜海市的地下活动,调转精力揪出内鬼网。
陆氏商会仍伫立在夜海市。陆咏晴仍致力于地下情报活动。
时代洪流碾压席卷,旅人匆匆,蜉蝣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