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蜃楼般的幻象扭曲变换,卫珣渊看见周岚斐一杯一杯的被灌着酒,待到宴席散去,他便冲到洗手间里,扒着马桶疯狂的呕吐,清瘦的脊梁骨痉挛着。
这些逸散的神志往往是人短时间内最不能释怀的事情,如频频发作的噩梦。
卫珣渊一时怔怔然。
他想起了之前,他们对于周岚斐的诸多揣测。
“这小道士怕是扮猪吃老虎,没少从段家捞好处。”
“成为段家的养子不知道能少奋斗多少年呢!小道士趋炎附势,还出卖身体和灵魂,白长这么帅啊啊啊!”
所有人都以为周岚斐在段家获得了天大的好处。
可事实上呢?
他在段家如履薄冰
那些梦魇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却什么也不说。
卫珣渊冷不丁想起了那天,他恶劣的掐断了段瑶打来的电话。
周岚斐脸上的慌乱和无措是真实的。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固然是想要让这个人回到自己的身边,却也不该以伤害对方为代价。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想要把周岚斐护成一尘不染的珍宝。
那根黑色的绳子仿佛勒在了卫珣渊的心头,让他感到窒息淤塞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心痛。
他应该毁掉段家的。
但是想要毁掉覆盖在整个宁城的羽师势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稍事冲动,只会让旧事重演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化作焦土的酩都,赤红如血,暗无天光。
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次经历的过往。
周岚斐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恢复了些许意识。
十戒撞魂不是闹着玩儿的,虽然只是被余韵波及,但部分魂魄离体又归位,这样的体验对于本就不够健壮的身躯而言,无异于是重创,他头疼欲裂,弯下腰去呕吐。
“阿斐。”卫珣渊扶着他,低声喊道。
周岚斐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望着卫珣渊的脸庞。
“你有不得不回段家的理由,是吗?”卫珣渊道。
周岚斐怔了怔。
虽然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卫珣渊同之前,有了些许变化。
“是的,我有苦衷。”他喘息道。
卫珣渊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我暂且放你离开。”
水雾在这一刻落下,段宗稷和段琛得以看见那一头发生的一切。
周岚斐用力推搡开了黑衣男人,不顾一切的朝着他们奔跑过来,脸上的表情似是惊慌似是焦急,而那黑衣男人的心口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卫珣渊捂着心口退了两步,深深的朝他们看了一眼,抬手扬起了碧天水浪,须臾消失了踪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段琛被这事态转折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岚斐这小子他——”
他茫然的看向段宗稷,却见段宗稷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
“若想攻我段家下盘,便得从内部人员着手,人人都以为周岚斐是我段家的亲信,可实际上他却半点功法也无。”段宗稷道:“这香饽饽我们段家抢得,旁人便抢不得么?”
段琛愣了两秒,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爸,幸亏你平时把他防的死死的!什么都不教他!”他一面窃喜一面咬牙道:“你看那周岚斐,反击居然用的是水果刀,但他这刀捅的畅快,只恨他没多捅几道,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妖孽有几分本事,怕是性子高傲,被周岚斐捅了一刀,恐怕会狠狠记上一笔仇呢。”段宗稷轻轻嗤道。
那我叫你七郎,好不好?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周岚斐身上就一直藏着一把水果刀。
他用那把刀给段宗稷雕了个牌位,又用那把刀插了卫珣渊。
卫珣渊握着他的手做出如此动作时,他始料未及,而后却很快反应过来对方的目的,心下骇然。
段宗稷另叫了一批车来接送,段琛被单独送往医院,周岚斐则破天荒的鱼段宗稷同坐了一辆车。
车子平稳的往段家行驶,周岚斐坐在宽敞的车座一隅,一语不发。
倒是段宗稷率先开了口。
“你是什么时候遇上他的?”
“我也不清楚。”周岚斐低眉顺目的回答,看着心有余悸似的,“我之前跟同学出去吃了顿海鲜,突然过敏了,去医院看了看,一觉醒来就遇见他了。”
“你认识他?”段宗稷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不认识。”周岚斐说:“我好几次想跑来着,都被抓回来了”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段宗稷道:“我是说,他有没有伤害你?”
“他他好几次问我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掐我来着,还还咬我。”周岚斐说。
他是不太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