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这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像街边野狗般茹毛饮血的生命力。
渠南乔缓缓闭眼,别过头,仿佛多看这人一秒都能脏了自己眼睛。他厉声对这人斥道:“流里流气,不成体统!”
坐在两人中间的姜清元紧张起来。
他这辈子认识的最古板守旧的老顽固和最放浪不羁的社会大哥,两个水火不容的极端就在这张桌子上相遇了。
他们谁也不会看得惯对方的。姜清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说是谁刚刚在说话呢,一股子泥巴味儿。”金十八笑道。
来了。姜清元就知道,金哥一定会狠狠嘲讽渠老师是老古董的。
没想到嚣张的金十八下一句直接是:“原来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啊。”
姜清元觉得自己需要呼吸机。
他人麻了。
渠老师立眉瞪眼,不怒自威:“你!好大的胆子。”
金十八上下瞥他:“你好大的老灯。”
“渠老师。”觉得不能放任局势这样糟糕下去,姜清元顶着压力站出来,说了一句:“他是来找我的。”
于是那种凌厉沉重的视线一下子转移到了姜清元身上。
姜清元感觉肩膀一下就沉重了。
“找你的?”
每个字都加了重若千钧的音,老爷子都要怀疑是自己老糊涂了。他甚至又问了一遍:“你朋友?!”
看得出来,金十八没把他气够呛,但是姜清元做到了。
看看,看看他前面这两个人。
一个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青年,是打小骨子里就被围棋滋养出来一股清正之气,是无论如何也模仿和假装不出来的,真正的君子。
此时面对他的责问,带些惭愧地低下头。
而另一个是粗鲁无礼,坐没坐相的金十八,这人竟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敢不耐烦了?!
渠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但他黑沉沉的表情已经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姜清元已经有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从严重的质疑到不愿再看的,姜清元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良久,渠老先生挥了挥手。
“走吧。今天棋也下够了。”
姜清元看了一眼金十八。又见渠老果真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他站起来,微微躬身跟老先生告别:“抱歉渠老师。我们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陪您下棋。”
老先生兀自看着面前的残局,头也不抬,像没听见他说话。
姜清元只好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有些不安地最后看了一眼渠老师一眼。
插着裤袋的金十八在后面跟上他,脚步轻快愉悦。
两个年轻人离开了这座幽静的小亭子。
走了一个孽障之后,周围重新归于宁静。片刻之后,渠南乔背后不知从哪走出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低眉垂眼地开始替老人收拾桌上残局。
渠南乔捏着眉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拍桌子爆发了。
他发怒道:“金十八又在发什么疯?老子下个棋都不能安生!”
年轻人抬头询问:“老师?”
渠南乔还在大怒:“他这人能不能干成一件好事!?”
年轻人便笑笑:“他不是才跟您买了东西吗?”
老人是艺术家,本身也是个收藏大家。家中多的是世面罕见的藏品。
这事不提还好,老爷子一下又震怒道:“那是那个土匪从我这强买的!我还不想卖呢!”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其实本质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那小子确实给出了渠南乔无法拒绝的条件。
年轻人笑笑不语,妥帖地接着上前帮老爷子收拾桌上残局。
老头还沉着脸,在那生闷气。他瞪着眼睛看那盘正在被收起来的残局。
“你妈的,象棋也下这么好。”
要是想输棋的话那他一早就下围棋好了!他跟姜清元下什么象棋!
没想到姜清元性直,一点没看出来老人的心思。
但渠南乔想了想还是非常气不过。亭子里回荡着他气愤的质问:
“小姜怎么就跟那种家伙混在一块了!!!”
这一片是万御豪庭的芷院a区。渠老先生居住的院落就在不远处,他们刚才就是从那附近出来的。
姜清元离开刚才那个观景凉亭,再沿着小路往外走出一段后,顺便接走了被工作人员牵着在草坪上玩的小白。
刚才和渠老在亭子里下棋,姜清元担心它待不住,把它托给了小区的管家代为照料。
结果没想到,来了个比小白更让人费神的。
这一段路是林荫道,路的两侧都是高大茂密的柏树林,树影幽密,环境清静。头顶是蓊郁的一片绿叶遮盖。
这条宽阔步道上偶尔会路过三两行人,也有叮铃铃骑自行车的人,一阵风似的,从正并肩走路的两人身侧路过。
自行车带起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