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说得轻巧,乔抒白的大脑却沉沉地坠了坠。
他听到自己说:“我不懂。”
“怎么,这都不懂?”安德烈生气了,转过头来,他声音大得失控,瞪着乔抒白。
乔抒白吓了一跳,倒是被他从情绪中拉了出来,摆摆手,解释:“我随便说的,我听懂了。”而后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有很大的落地窗。
乔抒白想,展慎之在上都会区的公寓,大抵也没这么好的风景,而后又想到安德烈说的那些冷静又突如其来的,像最终宣判一样的话。
记得主人,但是情绪不会波动了。
替换成展慎之,就是他记得乔抒白,但是没有喜欢,所以不再履行诺言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乔抒白站在窗边,看着摩区脏乱的棚户区,和远处的星星俱乐部紫顶,对自己说“这有什么”。
再有什么期待就像真正的白痴了。展市长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可记得却不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
展慎之是自愿躺进医疗舱,还是被骗进去的?现在想起接过的吻,会不解吗,还是后悔。
乔抒白想得百爪挠心,只恨自己没有展慎之的命,没有那些编辑过的基因,轮不到这种的好事。
站得腿微微发酸时,曾茂打来了电话。
自从他们成为平级,曾茂的话总是很简短了,他通知乔抒白:“七点到琼楼,吃晚餐。”
夏夜九点半
琼楼位于摩区与新教民区、马士岛区交汇的边缘,是何褚用来招待贵宾、召集重要下属开会的私宅。
五月以来,乔抒白已经去了不下十次。
他去琼楼听何褚训话,领任务,陪何总和客人喝酒,在酒桌上像个小丑似的夸张地吹嘘自己和展慎之其实早已消失的关系,默默替展市长记下各人的面孔。
和在售酒部混了几年都不出头的劳森不同,乔抒白单枪匹马闯进九号巷大楼、砍下哈代的头的狠劲,立刻便得到了何褚的赏识。
或许也有想利用乔抒白与展慎之的关系的原因,恰巧原本掌管何氏运输公司的人偷窃货物、私下售卖,被处理了,何褚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带乔抒白离开俱乐部,而后试探了他几次。
乔抒白表现得不能更忠诚,直说展少爷不过是玩玩他,何总才能给他成功。何褚觉得他出身简单,头脑清醒,值得信任,便把运输的活交给了他。
不需劳森教着用枪,乔抒白在何褚的私人射击场,由高级教练带着,只几天,便从脱靶打出十环,拿到了持枪证和一支漂亮的轻型枪。
何褚运输的货物十分复杂,包罗万象,有些只是劳工厂里制作出来用于零售的小玩意儿,有些却让乔抒白不敢细究,只有当展市长要求时,乔抒白才会小心翼翼地稍稍撬开集装箱,送红外机器人进去拍摄。
八月底,他拍到一批违禁劳工体,发给展市长时胆战心惊,只怕展市长差一队军人过来扫荡,他就是泄密的头号怀疑对象。
展市长似乎感觉到他的焦虑,倒是宽慰了他几句,“只是为了掌握情况,不会有什么动作,你放心待着。”
乔抒白放不了心,不过没什么应对方法,只好随它去。
他和安德烈的线上赌场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一场前哨赛已赚的盆满钵满,半年后勇士赛正式开启,又将是一副更美妙的光景。
钱包头一回塞得如此满当,乔抒白给金金和老板娘分了不少,又买了一块地,筹备起从前只敢在梦里造造的大电影院来。
照理说生活很忙,也很充实,但乔抒白总不太开心。
有时候陪客人喝酒喝多了,乔抒白迷迷糊糊嚼开从劳森那儿拿的解酒药丸,会觉得现在还不如从前,至少以前的他,比现在更喜欢自己。
可是时间是不能回退的,乔抒白又是没得选择的人,只能向前走下去。
去往琼楼的路上,乔抒白的车沿着摩区和马士岛之间的黑色洼地,开了一小段路,他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因为不想忆起旧事而闭眼假寐,这次他第一次睡着了。
乔抒白做的梦没有画面,只是听见声音。他听到自己问展慎之:“我可以亲你吗?”展慎之说:“你耐心点。”
就是这样的对话,循环往复,耐心到最后,乔抒白醒过来,黑色的琼楼近在眼前,告诉他耐心无用。
两个保镖型劳工体杵在两边,为他打开了门。
一楼的餐厅里,只坐着曾茂和廖远山。
乔抒白一进门,廖远山便道:“我们抒白这么大牌,又是最晚到的。”他替何褚打理好几间工厂,与乔抒白往来较多。他年纪近三十,留一头灰黑色的长发,为人和气,倒不像旁人,言语间总止不住讥讽乔抒白几句。
乔抒白坐到他对面,和他聊天。不多时,何褚便来了,漂亮的女劳工体开始上菜。
热腾腾的正菜端上来,乔抒白听明白了何褚的意思,今天叫他们三人来,是因明晚有一批重要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