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了外墙,面积很大,像一座空旷的厂房,房间左方摆放着一台与飞行器造型接近,但看起来更紧凑、更重些的金属装置。
“操作很简单。”一名名叫艾伦的实验员为他打开装置的门,对乔抒白介绍按钮的作用。
“……这样就可以指定目的地,面板上也会有操作指示。”
介绍完,乔抒白复述了一遍,艾伦确认没错,从里面出来,看了展市长一眼,有些迟疑地问:“要近距离试一次吗?”
“抒白,”展市长说,“你把坐标调在训练室的对面,试试看。”
一名实验员蹲下来,替乔抒白在大腿上绑近了自动注射的康复剂,乔抒白便爬进了装置里,关上舱门。
训练室清空了,展市长和杨雪跟着他们进入了位于训练室上方的观察间。乔抒白抬起头,可以隔着玻璃看见他们。
装置内部十分紧凑,座椅是黑色的,电子堪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幸好乔抒白身材瘦小,不觉得很挤。
他用面板计算出训练室另一边的安全坐标,抬头对着观察间里的实验员们比了个手势,看着红色的启动键,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按了下去。
世界黑了。
乔抒白没想过世上会有这样痛的事。光与宇宙扭曲了一秒钟,而后他便感到自己的躯体在物理意义上碎裂了。
没有一个器官是完整的。
手指,眼睛,鼻子,嘴,牙齿,仿若同时被卷进一台绞肉机,从软的组织,到硬的骨骼,被粉碎得平均。疼痛存在于乔抒白每一个细小的单位,每一根神经末梢,他的四肢里的骨头像被抽走了,皮肉软趴趴的垂着,彻底地坏了,听力消失了,眼前是灰黑的一片虚影,有怪异的东西从喉咙里涌出来,他低下头,终于看到了别的颜色,大片粉红色的血沫淋到衣服上,像一片粉色的海洋。
——大脑也失去了情绪,只剩安德烈的短信:【会死。】这就是死亡之前的景象,身体坏了,即将死去,毫无希望。
跃迁机内部的人体扫描仪发出红色的警报。
不过乔抒白大腿上的注射器启动了。
锐利的针尖扎进肌肉,他也没有一丝感觉,只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像一具已经完全腐朽的尸体,又被泡进消毒水,刮除了腐烂的部分,缓慢地被迫愈合起来。
可能是因为乔抒白从未受过这样严重的伤,这一次康复,竟也可以痛得如同凌迟,就像将一片片被利刃割下的皮肤强行贴回创口,用乱线紧紧缝上。
乔抒白躺在窄小的座位上,不知过了多久,痛终于变得像是幻觉。警报也停了,扫描仪变成了绿色,显示他很健康。
乔抒白看着那盏绿灯,心中猜想,他应该是全部康复了,可还是是不敢碰自己,怕轻轻一动,皮肤就会像碎屑一样,脱离他的身体。
观察室的人走了出来,面色都有些焦急,他们围着小型跃迁机等了一会儿。
跃迁机只能从里面打开,乔抒白看着他们的嘴张张合合,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鼓了半天气,抬起手,按了一下门边的解锁键,而后扣下门把。
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乔抒白手滑下来,又无力地垂在椅边,实验员艾伦扒开了门,爬上来解开乔抒白身上的安全扣,问他:“抒白,你还醒着吗?”
乔抒白“嗯”了一声,转眼看了看他,有气无力地说:“没跟我说这么痛啊。”
“抱歉,”艾伦的表情也很是着急,“你还需要康复剂吗?”
“不用了。”
艾伦扛着他的肩,把他拖了下来,另一个实验员从另一边扛着他,两人扶他一起,乔抒白的腿在地上拖曳着,走到训练室旁的休息室里。
杨雪给他泡了一杯洋甘菊的茶,乔抒白拿不起来,让她放在茶几上,茶杯放了好久,他才闻到一点点香气。
实验员们都去分析乔抒白的身体数据和跃迁误差,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展市长和杨雪。
“抒白,”展市长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太痛了,”乔抒白还是诚实地说,“每次都会这么痛吗?”
展市长轻轻叹了口气:“恐怕是的。”
乔抒白不说话了。
杨雪却忍不住开口:“隐形传态传输太残忍了,销毁后再扫描……人体根本——”
“——抒白,”展市长看着他,对他说:“你可以拒绝。”
“那倒不用,”乔抒白勉强地对展市长笑笑,“我忍忍吧。”
他又在休息室待了许久,双腿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外走。
“你今晚去哪,新教民区?”展市长问他。
“不是,”乔抒白说,“西广场,展哥那里。”
杨雪和展市长都愣了一下,乔抒白又往门口走了几步,展市长才反应过来:“让阿岚送你。”
接近十二点钟,乔抒白来到公寓门口,展慎之已经在家了,他给乔抒白发过短信。
乔抒白敲敲门,没过几秒,门便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