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喃讲电话时绷着脚尖用鞋头在地上划来划去,想着她喜欢的大提琴,想着李衡送她的那条裙子微荡起来的裙摆。
意识到楚越说了什么时,许喃嘴角漾开的笑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为理解这句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话成功宕机。
楚越声音虚弱却平和,难掩疲惫地说了法院的判决,以后她跟着楚越生活。
许喃沉沉地呼了口气,没让眼泪滚出来。
她看着楼梯间墙壁上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想到学期初自己因为于纾彤给楚越打电话,便是在这里。
校园环境十年如一日,这处鲜少有学生来的楼梯间更是,变化甚微。
许喃嗓子堵着,半晌没出声。
“姐,你身体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随着听筒被捂住,有些模糊,“……我跟小喃解释。”
电话易主,男人的声音清晰:“小喃啊。”
有开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对方拿着手机离开了楚越的房间。
许喃喊了声“舅舅”,没等问楚越的身体怎么了,便听楚培风一改当着楚越面的和善语气,冰冷又不客气地沉声道:“让你妈好好休息休息吧,她不求回报照顾你十七年,已经够累了。你现在是大孩子,也要成年了,该独立了。”
“……”
“行了。就这样吧,挂了。没事不要再打扰你妈妈。”
“……”
电话被挂断。她傻站了会,想起联系许群究。是秘书接的,等了会,电话转交到许群究手上。
“囡囡,有事吗?爸爸马上要去开会。妈妈都告诉你了吧?爸爸妈妈离婚了,以后你跟着妈妈生活。”
许喃想跟许群究说,妈妈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想说能不能不离婚。
但到嘴边的话,随着电话那头秘书提醒他开会的声音响起,变成了一句寻常的:“没事。妈妈已经和我说了,我怕你难过,所以打电话和你说说话。”
许喃是懂事的。楚越把她教得很好,这让许群究有些失言。
许喃抿着笑,语气如常道:“爸爸你去忙吧,我要上课了。”
说完,没等许群究应,许喃率先挂断了电话。
她害怕自己被丢下,但主动离开的感觉会好些。
哪怕自己早已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但只要不回头,便看不见身后人的眼泪或者冷漠。
许喃身体失去支撑,缓缓下滑,蹲在地上抱住膝盖。
有脚步声从楼上响起。学校为保障学生安全,天台门常年锁着,不常有人上去。她正疑惑时,认出映入眼帘的这双黑色球鞋。
李衡也有这么一双。
视线顺着男生瞩目的大长腿移上去,果真看到李衡那张冷峻桀骜的脸。
他眼底暗涌着担忧,把许喃从地上拽起来,垂眸扫过被她咬出牙印的手背,单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指腹拭掉她眼底的热泪。
离得近了,许喃嗅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在楼梯间干燥的空气中,有些突兀。
许喃鼻头一酸,往前一步,扑进他怀里,把压抑克制的啜泣声藏进他肩膀上。
“哭什么?”
拐角的窗户开着,窗台上是卫生死角积着层薄薄的灰尘,吹进来的风混着初冬的寒意。
许喃被李衡拥在怀里,试图找到支撑。
“我爸妈离婚了。”许喃仰头,眼神哀伤脆弱,闪着泪光,嘴角艰难地抿着浅浅的笑,声音平静中带着颤抖,“李衡,我没有家了。”
李衡拍她肩膀的手腕一滞,两秒后,抚上她脑后的发,轻声说:“哭吧,我在呢。”
少女的身体柔软,哭泣时更甚,让人不敢用力触碰。
李衡想到许喃拉大提琴时的样子。
他没见过她正式演出,只陪她在家练过琴。他常常会拖把椅子在旁边,反坐在椅子上,手支着下巴,看着女孩瘦削的下巴和单薄的背脊,身上穿着素净简单的衣裙,长发柔软地垂散在肩膀上。
美好得像是易碎的玻璃瓷器,优雅得如同高傲漂亮的白天鹅。
不该是此时这样的。
许喃很少哭,她从小生活安逸,需求很容易被满足,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哭。
今天是个例外,眼泪泄洪般涌出来,似乎哭得越凶,痛苦便能少一分。突然响起的上课铃声把她从深海中拽出,少年肩头的校服湿了一块,许喃注意到,抱歉地往后退了步。
“把你衣服弄湿了。”
“不重要。”李衡把外套拉锁往下拉一些,领口往外扯,盖住那片狼藉。他简单擦了擦她的脸,说,“去洗把脸。不想上课的话,我带你回家。”
回哪个家?
许喃不常去顷沪的姥姥家,甚至不清楚具体的地址。北央的家里没人,许群究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至于她这学期一直住的地方,那时李衡家啊。她再喜欢,也不是自己的家。
许喃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