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觉得万两拨下去只是仨瓜俩枣的杨昭,也沉默了。
五万两,三万两,哪怕只有两,就?有可能养活一家?六口……银子,原来是这?么值钱的么?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点气。
那些?蛮夷,凭什么要走我们这?许多财物!
最先?发言的李掌局也有点打蔫。
他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本来么,赠书是旧例,他也不过照葫芦画瓢办了而已,有什么错呢?
原本年底就?是满朝文武抢钱的时候,各衙门你十?万,我八万,都要拨款,谁不要谁吃亏。若今年也是一般,他们造书局不过要个万两,并不算出挑。
陛下硬要撅了这?一笔,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现在?
陛下先?说要把这?笔银子拨给下面的官学,原本还可以挣扎一番,可秦修撰说了这?一大通……民生多艰,读书不易,谁还好?意思抢这?一口?
你抢了,就?是跟老百姓过不去!跟满天下的寒门学子过不去!
于?公于?私,都说不得。
就?好?比自家?关门过日子,难不成放着自家?孩子要饿死了,没书可读了,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口好?的,转手送人?
没这?样?的道理。
【捉虫】拨款(三)
稍后退朝,各衙门分东西?走?,孔姿清本欲同秦放鹤一道回去,后者却笑道:“无疑先走?吧,我大约一时半刻坐不得。”
正说着,就见都察院那边汪扶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去。
秦放鹤对孔姿清笑,“瞧,我说什么来着?”
二人是?师徒,且汪扶风对他素来宠爱,孔姿清倒也不担心好友会被怎样,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先进翰林院了?。
翰林院和?都察院都在东院,倒也算顺道,师徒二人沉默着进了?东侧门,脚步未停,径直又往东走?了?约么一炷香,抬头能看见冰雪覆盖的玉带桥了?,步子才慢下来。
望燕台城内有三条水系穿过,桥梁也不在少数,因此处最早沐浴日光,波光粼粼,放眼望去好似玉带蜿蜒而得名?。
时值冬日,玉带么,是?流动不起来了?,然表层覆盖薄雪,毛茸茸的,倒也有趣。
但此刻汪扶风全然没有赏景的心思。
他转身瞅着弟子,良久才语气复杂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最初,他以为这不过是?个野心勃勃渴望机会往上爬的穷小子,纵然前段时间做了?那奏折,也是?为江山社稷,可今儿听了?他在朝堂上一番言论,汪扶风忽然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
或许他和?师父,都看走?了?眼。
这小子自始至终想做的事,都不是?他们?像的那般。
他在策划某种隐秘的,庞大的,自下而上的事情。
汪扶风有预感,若有朝一日,这件事果然办成了?,整个大禄从上到下,或许会天翻地覆也未可知。
“我只想耕者有其田。”秦放鹤垂着眼,揣着手,看似十足恭顺,但汪扶风却越看越来气。
瞧瞧,瞧瞧!
就?是?这个熊样儿!
就?是?这个骗人的熊样儿!
装的小乖乖似的,转头就?去捅娄子!捅天大的娄子!
“耕者有其田”,听上去好像很简单,也与国策一致,可结合方才秦放鹤在朝堂上发表的一番言论来看,谈何容易?
总有人因为种种原因分不到田地,抑或肥田薄田不能公平,即便分到手,他们?有足够的能力种吗?
若无能力,自然也就?保不住土地;若保不住土地,自然也不算耕者有其田……
一环套一环,这小子用最简单的几?个字,丢出?来最大的一个麻烦。
忍一时越想越气,汪扶风干脆利落地往秦放鹤屁股上踢了?几?脚,看着那青色官袍上清晰的大脚印子,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秦放鹤踉跄几?步站稳,沉默片刻,“先生,可曾后悔收我为徒?”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汪扶风直接就?给气乐了?。
他确实短暂地后悔过。
之前这小王八蛋半夜来敲自己家门,张口就?是?“先生,我闯祸啦”的时候,他后悔过。
刚才听这小王八蛋在大殿之内,字字句句戳陛下心窝子的时候,也后悔过。
世?上从不乏聪明人,他汪扶风自认也不傻,但最可怕的莫过于,聪明人敏而自知。
在外?人看来,那种人或许有些疯狂,想起一出?是?一出?,但自始至终,他们?本人都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想要什么,也不畏惧为此而付出?貌似惨烈的代价。
这样的人,往往极其狠辣,对自己狠辣,真正意义上的狠辣。
说完,汪扶风又自嘲一笑,“不过事到如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