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洗漱的时候,苏清风就开始看热闹了。
也许是因为这些年来,老太太一直没在苏三阳身上付出过什么,所以这次苏三阳回来,老太太那可是摆出了一个超规格待遇。
不仅亲自端洗脸盆,又是烧热水,还花了大价钱,给苏三阳买了牙刷、牙粉。
她知道儿子是大干部,大干部肯定有大干部的派头,老太太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甚至埋汰了一点,就被儿子嫌弃。
苏三阳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过等到晚上的时候,他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彻底没有了。
“娘,我只是脑袋被砸了一下,又不是手断了。这擦身子的活……就让我自己来呗?”
老太太对刚回来的老三,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是偏偏对擦背这事,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执念。
苏三阳拗不过老太太,只能解开扣子,背对老娘。
老太太一看到他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眼泪水就跟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流。
她用粗糙的指腹,一点一点抚摸过凹凸不平的伤疤,甚至有一处皮肉还是一处贯穿伤,似乎当初被炙热的子弹洞穿。
不止是老太太,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怎么情绪外泄的老爷子,也红了双眼。
老太太有些哽咽,顿了又顿,才将喉头的酸涩咽下,千言万语,到了这一刻,只剩下一句,“阳啊,疼不?”
苏三阳听到这话,鼻子猛然一酸。
这么多年来,旁人只看到他当军区领导,表面上有多么光鲜亮丽,但是背地里,他承受了什么,他的媳妇在他出任务的时候,有多么担惊受怕,又有多少人知道?
现在又多了一个爹、娘,还有兄弟、侄子,都会问他疼不疼,怕不怕。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
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大家。
苏三阳嘴角咧开一个笑容,有些傻气,“娘,不疼。”
老太太险些又要掉眼泪,只是想到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能再哭了。
用现在不能说的话……那就是再哭下去,只怕福气都要哭没了。
苏三阳拿过澡巾,在水盆里搅了搅,拧干之后,胡乱在身上擦了擦,随后快速套好了衣服,生怕老太太多看几眼,泪水就会再次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这一晚,苏三阳睡得很沉。
……
苏家人打算在医院里住七天,然后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好好观察一下,保险起见,家里人还准备到时候去一趟省城,到省城的大医院再做个全身检查。
倒不是说不心疼钱,而是脑子这玩意,实在是太金贵了。
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和和美美的,老太太和老爷子都有些后怕,宁愿多花费一点钱和工夫,也要保障自家老三的安全。
尤其是脑子上的!
只不过,住院这几天,可就苦了苏三阳了。
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明明脑袋上的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偏偏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嗅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发呆。
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这一日。
苏三阳趁着苏家人不在,唯一陪护的苏老大还出去买饭了,他背着手,就开始往外溜溜达达了。
等看到医院里的电话时,他眼珠子咕噜一转,一个计划就涌上心头。
把电话打出去以后,苏三阳就开口了:
“是,你把元钢、元铁也一块带过来吧,刚好让娘也见见……对了我小侄子结婚,你可得来啊……就在这几天,你可以过来了”
“……到上门提亲的时候,你也跟着去,别让黎家那边小瞧了咱们……”
这年头电话费还挺贵的,苏三阳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通完电话后,他心情倒是不错。
黎家那些人其实都挺好的。
唯独出了一个黎雅。
那小姑娘心思挺重,苏三阳不大喜欢。
更不喜欢她话里话外,瞧不起苏家的意思。
当初那句“裤腿上的泥点子”,苏三阳愣是记到现在。
只是他作为长辈,不好和小姑娘计较,再加上人家又是个女人。
既然如此,他只能把他媳妇也一道叫过来,让她撑撑场面。
当然,刚好也能给娘过一遍眼。
想到这里,苏三阳觉得计划万无一失,又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回去了,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像是某个地方的小调一样,绵延悠长,带着一种欢快喜悦的气息。
对于苏三阳做的事情,苏清风一概不知。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陷入到一个麻烦中了。
黎景的家书到了。
黎景这是拿他当真兄弟的样子,想要当面和他一起读家书,苏清风看着这个未来的小舅子,突然感觉头皮有点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