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单纯地没将任何人看进眼里。
祝弃霜和他对视,男人柔和地开口。
“现在,你可以开始对我忏悔了——只是和我。”
不透风的殿堂里,可以闻到一股蜡烛燃烧的奇怪味道,油脂、烟雾混杂在一起,在半空中飘荡,古老而神秘。
这样的环境让人将视线集中在教堂中心,面对巨大的雕像,很容易心生恐惧,悲叹于自身如此渺小。
但祝弃霜并非神虔诚的信众,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别的感觉。
随着所有人都离开教堂,祝弃霜还是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眼前的男人针对,他做的事会比杀人还过分吗?
祝弃霜将手移到胸前,轻轻握住了权杖的尖端冰凉的宝石,带着权杖的方向稍微偏移了一点,脑袋里重复琢磨着刚刚其他人告解的画面。
他低声模仿起别人说过的话,试图蒙混过关。
“我有罪……并且为我的不诚心而道歉,请您原谅我的罪恶。求神怜悯我,接纳我这个罪人。”
他家里只有他和他哥两个人,没有人信教,祝弃霜也不知这样说是不是对的。
这样也不行,难不成他要学尤金跪下来对着男人忏悔?
男人收回了权杖,没有对他的忏悔发表意见。
祝弃霜的话顿了一下,转而直视向面前的人。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眼,男人没有给他任何提示。
男人走到他旁边,坐下来淡淡道:“亚萨。”
“亚萨阁下。”
祝弃霜很快反应过来这位主教大人的姓名:“我该怎么重新忏悔?”
亚萨姿态优雅地坐在属于信众的座位上,却依旧像极了一尊美丽寂寞的神。
他望着前方,目光淡然:“向我坦白你的一切,不要隐瞒。”
祝弃霜捕捉到他的用的词是向“我”,而非向“神”。
这相当奇怪,神职人员应当只是代行神权,而这一点却在这位主教大人身上相当模糊,有时他甚至分不清尤金口中的主究竟代指的是谁。
祝弃霜侧头,和那双极淡的金色眼睛对上,他从没见过亚萨,连类似的人也不曾遇到,却莫名在那双金色眼睛里察觉到了一丝熟悉。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卓戈监狱
回想无果,祝弃霜对他说道:“我已经向您坦陈了我的罪。”
亚萨没有看他,祝弃霜却听见耳边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声,偌大的教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次他能确定不是幻觉。
“你的痛苦、你的后悔、你的情感不止于此。”男人声音耐心柔和:“要诚心。”
花窗余下来的光打在金发男人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不甚分明的轮廓,白色的祭祀礼服板正地贴在身上,每一粒扣子都规规矩矩,从内而外散发着不可造次的神性。
他们俩一左一右坐在教堂座位的两侧,中间隔着宽敞的过道。
中间巍然耸立的神祇雕像冷漠地注视他们的身影,人类的身形对比神像太过渺小,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什么不同。
祝弃霜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口道:“我后悔过。”
“有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
祝弃霜斟酌着说出每一个字,又不知为何没有说下去了。
他阖上眼皮,食指上的戒指不知为何有些发烫,贴着他指节的皮肉烧得有些发疼。
完全陌生的世界,浑浊的香火气,神秘禁欲的主教,一切都和充斥着血腥味道的游乐园毫无关联,他却在这个时候无端想起了阎都。
亚萨仿佛听懂了他语焉不详的话,缓慢道:“他并非为你而死,你也为此感到愧疚吗?”
“不是愧疚。”
祝弃霜诚实地摇摇头,他言简意赅地否认了亚萨的说法,却也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
要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亚萨起身,没有再追问,而是向他伸出了手。
他的手背也苍白到不见血色,可掌心却还是比祝弃霜大一些。
这意思太过明显,祝弃霜犹豫了一下,还是识相地将手搭在了亚萨伸过来的手上,对方是个连狱卒都要跪拜的主教,而自己只是个囚犯。
祝弃霜的手指一碰到他温热的掌心便被握住,亚萨就这样执住他的手,引领着他往前走。
另一个人的掌心源源不断地通过指尖传送着热度,一直蔓延到血液,祝弃霜能感觉到本来就因为戒指发热而温度升高的指尖愈发滚烫,一下又一下地抽痛着。
阎都留在他指尖的那道黑色蛇形文身,仿佛也在因为温度而痛苦似的,扭曲游动起来。
祝弃霜紧盯着亚萨,担心被他发现自己手上的文身在活动,当成什么恶魔之类,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在意。
亚萨把他牵到最高的台阶上,主动松开手,一只手轻抚过祝弃霜的脸颊,最后指尖停留在了祝弃霜细长脖颈上的项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