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荣脸上露出些不忍,这样漂亮而又干净的孩子,却要受到如此残忍的打击:“你……看看,看完了,我会联系殡仪那边的人过来。”
祝弃霜完全无视了他的话,仿佛连听都听不见了一般,在一点一点摸索中,将手伸入白布。
冷的。
没有温度。
坚硬的、粗粝的,是人的骨头,一截连带着血肉的指骨,上面的寒意顺着祝弃霜的手迅速占领全身。
他碰到尸体的那一刻,就无可逃避地感应到,床上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哥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祝弃霜像是感觉不到手上湿润的血似的,紧紧抓住那截毫无生机、如同枯木般的手臂。
吴玉荣嘴里的话欲言又止,担心祝弃霜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丝毫不敢大意。
可他像木偶一般,握着尸体的手,就这样不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玉荣的腿都麻了,才看见祝弃霜的手抬起,竟然扯下了脸上的绷带。
a1忍不住提醒他:“冷静一点,就算你这样……”
绷带从床上坠下,祝弃霜额头抵在白色的床单上,无神的眼仁死死地盯着床单下露出的尸体的脸。
吴玉荣说的是大实话,尸体的脸像是被什么啃噬了一般,半数都是白骨。吴玉荣是见过祝引川的尸体的,可看了几眼,还是不愿意再看。
祝弃霜额头抵在床前,似乎在说什么话,但声音太轻,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吴玉荣将脸凑过去,看见了祝弃霜那双没有焦点的漂亮眼睛,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吴玉荣抿唇:“你说什么?”
祝弃霜嘴唇翕动了一下,轻到不能再轻地重复了一遍:“我看不见。”
“……什么?”
他看不见祝引川的脸,也看不见他最后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柩山狩猎场
祝弃霜是个瞎子,看不见,但吴玉荣不是,看久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难免觉得胸口发闷,只觉得鼻腔里都是血腥味。
“总之。”吴玉荣声音冷淡下来:“你看完了就回去吧,事故发生在猎场,猎场会承担之后一切的丧葬费用,赔偿你自己提。”
祝弃霜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慢慢冷却了下来,看不出一点刚刚一根弦崩到断裂的模样。
他开口,却不像吴玉荣想象中那样柔软无助:“你当我是傻子?”
祝引川死得不明不白,这地方全是疑点,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这话便是不想私了,吴玉荣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心想自己一时好玩,找来了个大麻烦:“弟弟,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但是你也别老想给自己找麻烦。”
他弹了弹指节:“临柩这地方,谁都管不了,猎场出点意外很正常,死个人的事,闹不翻天的——你也别闹了。”
祝弃霜太阳穴跳得不行,还能保持着平静和他沟通:“先让我带他出去,我要尸检,这是正规流程。”
“正规?弟弟,临柩山里有临柩山的规矩,我们的规矩保证正规。”吴玉荣听了他的话,将烟叼在嘴里,眯着眼睛笑了声,答非所问道:“我已经联系了殡仪馆的人了,最迟明天就能烧完,骨灰会放在临柩山附近的公墓里,那可是好地方,风水极好呢,一个平几十万,不用你掏一分钱,放心。”
祝弃霜冷冷地盯着他,眼睛像块无机质的玻璃,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我要带他走。”
吴玉荣冷下脸:“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他的骨灰你没资格管。”
吴玉荣显然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了:“这事你不明白就别瞎掺和,我是看在祝引川的面子上才跟你废话这么多,否则你连临柩山的大门都进不来”
祝弃霜的手还握着从白布垂下的那截血迹斑斑的手,他看不见,也丝毫未查现在的动作有多么渗人。
他没再和吴玉荣争执,安静下来。白玉似的侧脸勾勒出脆弱的弧度,羸弱又单薄,似乎在吴玉荣的威胁里放弃了追究下去的念头。
只有a1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祝弃霜没避着它,a1不用刻意探索都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想法——
a1心下一惊,立刻在他耳边出声:“祝先生,你现在如果杀了这个人,情况会变得很麻烦。”
这里可是现实,红玉楼里里外外都是人,眼前这个男人和祝弃霜一起下楼,如果他死了,祝弃霜将会面临什么可想而知。
祝弃霜头痛了一下,对a1说道:“我没想杀了他。”
他不相信祝引川会无缘无故一个人跑到野生动物扎堆的狩猎林里,连尸体都变成这种面目全非的样子。
他不能容忍祝引川被他人用可笑的理由敷衍,就这样潦草地埋葬。
祝弃霜的眼里显现出属于吴玉荣的红影,男人比他高大许多,一只手抽着烟,并没将他放在眼里。
但实际上,他放倒吴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