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敷也快要笑死。
董管事面带微笑地接过显金的包裹,老管事脊背挺得笔直,笑得恭敬又亲切,“您甭跟他们计较,三爷口利笔伐,如今正写着一篇斥责酒家提前制菜的文章,戾气正重呢……”
噢。
忙着当键盘侠呢。
董管事躬身请显金向前走,“昨儿个三爷收到信,特意去小稻香定了一桌席面,有您爱吃的二面黄和菌菇,还特意将老宅您往日住的那间屋熏了香,摆上了花果……“
董管事也喋喋不休,向来恭顺知礼的总助也在用他的方式表达想念。
显金笑起来。
陆八蛋一事,她固然赢得痛快,阴谋阳谋一起上,打了白家个措手不及,但……总是跟着出生入死的伙计,半路撇下,显金面上风轻云淡、运筹帷幄,心里头,总是有些不痛快的。
孝期不能饮酒,除了显金,其他人都酩酊大醉。
显金将人送回老宅后,心念突起,转头向一个熟悉的地方走去。
解开衣襟(补更)
显金夜里视力弱,泾县的灯昏暗幽迷,并不如宣城堂皇,便顺路在小稻香借了一只油布灯笼。
小稻香的少东家已经成了亲,以前面白唇红的男团门面少年郎成熟稳重很多,不会动不动就红脸红耳朵。
少东家把显金送出店门,预计送到路口。
身怀六甲的妻子好奇地探出头来张望,年岁和显金一边大,眸目单纯清澈,“……您就是贺掌柜!?”
显金笑着颔首,回之以同样热情的语气,“您就是小稻香的少奶奶!?”
少东家妻子抿唇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羞涩梨涡,目光兴奋快乐,“可算是见到活的了!”
显金擦了擦脑门的汗,“您先告诉我,您以前都是打哪儿见的死的?”
妻子一边羞涩,一边哈哈笑。
少东家赶忙挥手叫妻子把头缩回去,“马上下雨了!”
妻子恋恋不舍地再看了显金两眼,随后熟练地把脑袋缩回窗框。
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小乌龟。
显金的心情莫名好了一小半。
少东家见显金没有不高兴,便笑着解释,“您还不知道吧?您在泾县如今名气可大了。您原本在泾县就有名气,加之三爷四处宣扬他闺女如今是陈家的大管事,即刻就要当上皇商名垂青史——”
少东家羞赧笑起来,“三爷说,至少是进泾县县志、过年烧头香的程度。”
显金:“咳咳咳——”
真是吹牛皮不用纳税……
送到路口,少东家将油布灯笼递给显金,看了眼月光下涓涓而流的乌溪,善意提醒,“虽然也有书生自发打理,但青城山院到底不像以前那个样子,杂草和野猫、野狗都挺多,您进去看看就出来吧。”
路口正对面就是通往青城山院的小石桥。
显金笑着点头,“我去草堂借两本书,乔山长给我布置的课业,两年了,我还没做完呢。”
乔师总要回来,等乔师回来,发现她论文不仅没写完,甚至连题都没开。
呵呵。
她会死得很惨。
小稻香少东家惊喜,“乔山长要回来了?”
显金虽然也不能确定,但总要讨个好口彩吧?——“快了快了……“
说着与少东家颔首告辞后,便提着灯笼、携着伞具踏过走过无数次的石头拱桥,走进许久未来的青城山院。
正如少东家所说,没有乔师的青城山院,虽不至于杂草丛生,但处处透露萧索冷淡之意,原本人声鼎沸的学堂荒芜两载,早已成了野猫野狐的庇佑,草堂被红布条封了起来,门口拴着的大铜锁蒙上了一层灰,那口不得闲的铜钟摇一摇,发出“嘎吱”的生涩之音。
显金单手提着灯笼,沉默地站在参天松柏之路上,微微仰头,昏暗迷蒙的树干挺立直插云霄,暗影投射在半圆半弯的月光里像一出白描的剪影。
倾洒而下的月辉与如萤火般闪耀的油布灯笼,两束光交杂在一起,将少女倔强挺直的脊背氤氲出朦胧昏黄的水汽。
松柏树林,一个弓着背的黑影,如一把积蓄力量的弯弓,在剪影中呼啸而过。
将显金难得的脆弱,撞了个支离破碎。
“是谁!”
显金猛地转身,右手迅速缩回袖中,摸到那把镶嵌着红蓝宝的弯刀匕首。
黑影没了动静。
显金却气极反笑:这狗贼,小偷小摸也不看地方!书院里能有啥?!草堂里的孤本古籍一早就被官府查抄了!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口大铜钟!
真是笨贼偷到乞丐家!
“好汉请移步!”显金大声道,警觉地侧身环视,右手已将红蓝宝弯刀匕首刀鞘顶开,“盗亦有道!青城山院乃读书习字清净地,还请尽快移步至宣城府白家——他们家中有金银,还有财宝!”
显金感觉周遭的风都静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