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住了姜晞。一瞬间,姜晞甚至有点恍惚,在心中自我反问:是啊,为什么他不走呢?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把「离开姜慈」纳入自己的选择?
姜慈望着姜晞,看见那双终于不再古井无波的眼,心里所有的愤怒与不甘统统烟消云散,他忽然勾起唇角,愉悦至极地笑了:
“你也不明白?好,那我就亲口告诉你,这是为什么吧。”
形式突然急转直下, 甚至已经完全超出了姜晞的预料。
在他的设想中,姜慈也许会暴怒,也许会悲哀, 也许会直接把他杀死,但唯独没有“冷静下来,敞开了彼此聊一聊”这样的情况。
在姜晞的印象中, 姜慈向来与“冷静”这个词语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怒火与澎湃的激情像是不灭的烈焰, 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因而这猝不及防的反问,竟然真的把姜晞问住了。
素来善于揣测他人情绪的姜晞, 这一刻,心中萌生而出的是无与伦比的迷茫。
他无法读懂此刻姜慈的心, 更不能解释自己的。
因此,他只有抬起头,沉默地凝望姜慈,等待对方的回答,并试图从这回答中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
“你需要我。”
姜慈没有任何推诿含糊的隐喻,直截了当地说:
“你迟疑、恐惧、对自己的性命和作用没有任何信心, 觉得你毫无价值。此时此刻,你迫切地需要我的回答与承认,需要向我验证,我需要你,哪怕你违逆我, 我也需要你。”
姜慈的唇角牵扯勾起, 露出一个没有任何嘲讽,只有愉悦的笑容。
“没有武功, 你觉得你失去了一切,因为你本人只是无用的废物——你一直这么觉得,不是么?”
姜晞一时语塞,眼珠茫然滚动,说不出话来。
“只有拥有武功之后,你才有勇气违逆我,试探我,试图从我的身上证明,我还需要你。”
“哈!真可爱啊,像只已经被完全驯化,却还担心自己哪天被抛弃的小狗。所以有时候要故意咬坏我的东西,要故意抵触我的命令,然后缩起来,委屈巴巴地窥视我的表情,看我会怎么对待你……”
“如果发现我仍然不会抛弃你,便松了一口气,心中暂时安定下来,直到再次感觉不安,再次想要试探。”
姜慈的目光落在姜晞的脸上,此刻的姜晞仍然半跪在地,袒露胸膛,凌乱的衣衫包裹着他,但在姜慈的眼中,姜晞已完全赤|裸。
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恼怒的地方了。
姜慈突然意识到,姜晞的生存方式便是如此——无法信任自己,无法爱自己,却也无法离开自己。
也许这辈子姜晞都不能爱姜慈,可永远不会离开,永远渴求着姜慈爱与需要的姜晞,无论他的心如何,无论他的感情怎样,他也已经无法脱离姜慈,会不自觉地奉献自我,只为了服务姜慈,试图用姜晞的方式来“维护”姜慈对他的爱。
——这样的姜晞,与一个深爱着姜慈的人相比,有什么区别?
姜慈彻底想通了,他畅快无比地笑了起来。
“你需要我。”
姜慈唇角微翘,无比自信地向姜晞伸出了手。
姜晞沉默着将手伸过去,握住了那只递过来的手,在姜慈的拉拽下站直了身体,直视姜慈炽热而愉悦的目光。
“你从一开始就需要我,你一直需要我。我就是你活下去的动力,我就是你人生的标杆,我的认可就是你最渴望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自己对我没有用了,你的崩溃会摧毁你。”
姜慈在吐露这些话时,浑身都在兴奋得轻微颤栗。
——是的,完全属于姜慈的姜晞,掌握着可以把姜晞打入深渊,也可以让姜晞感到安心与宁静的权利,让姜晞的情绪和生命都被自己牵动指引……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这便是姜慈一直以来,最为渴望和期盼的爱——而恰好,自己所爱之人,也因主动或被动,格外适应这样的爱。
他们两个人,难道不是天生一对,是注定的爱侣?
姜慈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柔和,他抚摸着缄默的姜晞,注视着他,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无妨,尽你所能来渴求我吧——我需要你,我原谅你。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兴奋至极的姜慈,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来宣泄他膨胀到几乎爆裂开来的喜爱与快乐。
他把姜晞推回了床榻上。
“既然你已经恢复了武功,甚至修炼成了《多情忘心大法》上下两篇的全部功法,那今晚就不要闭眼睡觉了。之前的日子我顾念你的身体,只是浅尝辄止。现在,你要好好努力了啊……在我没有满意之前,不允许停下来。”
……
姜晞有点头晕。
他仿佛被绕进了一个奇怪的圈,姜慈的话语像箭矢般接连不断地击破了姜晞预先备好的回答,将他的想法射成蜂窝,蛮横无比地把姜慈的心意注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