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徒儿的屋子没了,今夜不知到何处休憩。”
竹屋里没有动静。
洛渐清也不气馁,又道:“师父,玉霄峰上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今日徒儿去了不少地方,与四师弟交流了一番宗门内的事务,又去了青岚峰与小师妹说话,如今疲惫不堪,请师父开门,让徒儿好生休息一番。”
竹叶轻轻摇摆,还是没有回声。
见状,洛渐清忽然变了脸色,呵斥道:“师父,徒儿不知是何恶人,竟然敢当着天下第一修士、太华山太上长老的面,将徒儿的竹屋毁去!这是在打我太华山的脸,这是在打师父您的脸!此等恶行,怎能容忍?师父,徒儿这就去捉了那恶人,将他带到您的面前,将他……”
“住口。”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看似平静淡泊,但是怎么听怎么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只听玄灵子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洛渐清,你何时变得如此……如此无礼!”
洛渐清忍不住地轻笑起来。
他的师父自出生以来,便和他一样,生长在这冰冷无人的玉霄峰。若说他洛渐清上辈子恪守礼仪,被无数师弟师妹当作典范,那玄灵子便被他洛渐清当作榜样,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与这个人学来的。
因为想要接近这个人,于是便忍不住地去模仿他,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所以你瞧,这个人已经气到如此境地了,竟然还是找不到一个词来骂他,只能一味地说他无礼。
上辈子在堕入魔道、遭遇多年追杀前,洛渐清也没想到自己能变成现在这番模样。但是从被逐出师门的那一刻起,那个完美遵礼的太华山大师兄便死了,就算是如今,他也只是披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他的心早已不可能像曾经一般不问世事、淡泊无痕。
他有欲望,他想要获得更高的修为;他想杀了李修晨,他想夺了天道。
他想得到那个人!
其实除了很多魔修总是会滥杀无辜外,洛渐清还是非常羡慕魔修的。魔修们性情桀骜,恣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需要像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总是拿那么多的东西来束缚自己。
而他今生,本想永远披着那张完美的面具,但是世事总是不如人意。
这个人依旧是站在玉霄峰上、不染尘埃的尊者,而他却已经不可能是光风霁月的太华山首徒了。
在竹屋前站了许久也未得到回应,洛渐清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话音落下,洛渐清转身便走,开始亲自拾起了地上的破竹破木。他在竹林中砍竹子,他一点点地为自己又搭出了一间竹屋,等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一间竹屋再次落成。
看着这间竹屋,洛渐清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三十年多年前。
在他十岁前,他从未搬进这间竹屋,他一直与那个人住在一起。那时的洛渐清还未辟谷,每日都有弟子从山下送饭上来,玄灵子尊者便与他一起吃饭。饭桌上洛渐清从不说话,连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因为他那清雅出尘的师父便是如此。
用完早膳后,就是一整天的修炼。玄灵子盘腿坐在竹榻上修炼,小小的洛渐清便坐在他的身旁。小孩子毕竟那么那么坚定的意志,六岁前洛渐清总是时不时地睡着,等醒来时便发生自己倒在玄灵子的腿间,一睁眼便是师父好看的脸。
那时候,洛渐清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摸一摸眼前这人垂落下来的头发,于是玄灵子便会叹息一声,无奈到:“渐清,松手。”
洛渐清若是不松,玄灵子也不会说什么。
到了晚上,玄灵子本可打坐修炼,可是洛渐清却要休息。不知是哪一天,当洛渐清第无数次地滚入玄灵子的腿旁,发出不满意的嘟哝声后,玄灵子便将这粉雕玉琢的孩子抱起,和衣共眠。
自那以后,洛渐清便每日滚入玄灵子的怀中,找到最舒服的地方沉沉睡去。
小而清冷的竹屋内,师徒二人相拥而眠,这一睡,便是整整四年。
十岁时,玄灵子拂袖为洛渐清造了一间竹屋,命他从此以后住在其中,潜心修炼。那时的洛渐清已经炼气五层,但仍旧是孩童心性,一下子要离开最为喜爱的师父,他自然是百般不乐意。
于是当天晚上,他便偷偷潜入了玄灵子的房中,想要再次钻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等待他的是玄灵子无情的拂袖,洛渐清呆愣地坐在地上,只听玄灵子冷声道:“为师命你住在那竹屋中,潜心修炼。渐清,你是没有听到为师的话吗,还是目无尊长,竟敢违逆师命?”
月光下,玄灵子面容淡漠,目光严厉。
很少看到玄灵子这般冷漠无情的模样,小小的洛渐清一下子被吓着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到后来,玄灵子无奈地叹气,将他抱上了床,一边拥他入怀里,一边轻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渐清……睡吧。”
那之后,洛渐清还真的没再回去过,他那时是真的被严厉的玄灵子吓着了。
此时此刻,站在这崭新的竹屋前,那些记忆一下子全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