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像宋然这般隐忍着,额头上的冷汗都已经濡湿鬓边碎发了,却依旧一声不吭,配上这样一张清俊苍白的脸蛋,反倒惹人怜惜,最大程度激起女佣人身上的母性。
身为普通人,她代入自己,大概能理解少爷为何视宋然为眼中钉肉中刺。
宋然的存在对少爷这个婚生子来说本身就是莫大的耻辱和威胁。
若是自己处在这个位置,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可她毕竟不是宋年,她无法想象即便是理事长对宋然那几分怜惜,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都已经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攒不下的财富。
更何况理事长夫人娘家财力雄厚,从小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有着身为财阀之女不可磨灭的骄傲,她和理事长本就是联姻,可他却在新婚期弄出这么个私生子,那贱女人甚至与她同一天生产,这无疑是往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宋年和宋然的生日是同一天,不过宋年比宋然早出生半个小时,所以是哥哥。
但没人会承认,在这个家里,少爷只有一位,那就是宋年。
理事长夫人也因此迁怒于宋年,每每看见他与理事长相似的眉眼,都会想起他带给自己的耻辱。
所以她对宋年也不甚亲近,疏于管教,甚至有些冷漠。
每每宋年生日这天更甚,她从未给宋年庆祝过生日,因为这一天理事长和那个贱女人联手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让她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笑话。
即便碍于她的身份地位,没人敢当面指摘调侃,可背地里的嘲笑议论却无法避免,毕竟再有财有权,也管不住人背后那张嘴。
宋年不受母亲喜爱,因此他把这份罪责也归咎于宋然身上。
都是因为他!
佣人能理解,却无法与宋年这个高高在上,阴晴不定的少爷共情。
相反,她怜惜宋然。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也没得选不是吗?
若是一个人的出身能够自主选择的话,他难道就想当私生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嘛?
如果能选的话,她还会在这里当一个任人差遣的佣人吗?
他也不过是牺牲品罢了,甚至还被所有人抛弃折磨。
他是无辜的啊!
他这样清瘦单薄,唇角的伤还没好,又添新伤,她怎能不怜惜,怎能无动于衷。
佣人看着宋然愈发苍白的脸色,手指不安的绞动着,
大理石地面光洁透亮,一尘不染,倒映出她和宋然交错纠缠的影子,她穿着浅灰色的套装,剪裁得体,领口是白色丝绸绢花,胸前别着银色白山茶花的胸针,头发盘的一丝不苟,精致靓丽。
她长得也不差,就是出身不好,没有一个良好的家境,若是这种时候护宋然一次,他会不会……
会不会对她产生别样的好感……
虽然他是私生子,可毕竟也是理事长的亲儿子啊。
更何况他现在这么脆弱,惹人怜惜。
可宋年少爷……
若是被少爷发现自己帮了宋然,她绝对会被解雇,若只是被解雇还算是好的,刚才那女招待是什么下场,她可是亲眼看见的。
这代价她能承受的起吗?
佣人心中天人交战,指尖不自觉攥紧裙角,泄露出她此刻复杂纠结的心境。
宋然微微垂眼,透过大理石地砖倒映的影子,看清佣人神态,心中不禁冷嗤。
就这般犹豫不决的性子还想做人上人?
痴人说梦!
宋然膝盖现在已经没知觉了,他感受不到那里的痛觉温度,他知道再跪下去,这两条腿就要废了。
他得推她一把。
佣人还纠结着,到底是放手一搏,还是谨小慎微守好本分,身旁原本直挺挺跪着的宋然身子突然一歪,整个人倒在她脚边。
不知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信任她,他的手恰好握住她的脚腕,冰冷刺骨,沾染了零星血迹。
他闭着眼睛,喃喃:“好冷……”
“好疼”
眼下,她就是宋然的救命稻草,心中那点犹豫纠结在他这声声喃喃中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