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曼记得有一次问他:“你怎么从来不问你爸呀?”
宋翊就问:“我爸是谁?”
宋曼说:“就是我老公啊。”
“你老公是干嘛的?”
宋曼认真地想了想,说:“就是赚钱养活我,很好地疼爱我的人。”
宋翊白她一眼:“那不就是我吗?赚钱养活你,好好地疼爱你。”
宋曼:“……”为什么你和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这脑回沟和成长路线不对啊?说好的没有粑粑的孩子内心敏感脆弱需要呵护呢,/(ㄒoㄒ)/~~
星期日,宋曼带着两广总督和宋翊去看望了她的师傅。师傅是个华人,叫严沁,是个下半身瘫痪的中年女子,住在银座附近一座高档住宅小区,她刚来日本那会儿认识的。宋曼一开始来日本那段时间比较辛苦,虽然有杜清给的那些钱,但是她心里总有危机感,一天要打好几份工。那时候兼职之一就是在网上开了个小店,卖各种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上门送货。
严沁是个古板的女人,穿着质地考究的衣服,但是,永远都是同一个款式的旗袍,头发梳地一丝不苟。两广总督原本是她的爱猫,见了宋曼后二话不说就送给了她,还聘请了她做她的管家,教她各方面的知识。
宋曼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让自己趴下来,然后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宋曼觉得她有点变态。
严沁虽然不怎么和她说话,但是宋曼明白,她一开始并不怎么喜欢她,直到几个月后才逐渐对她改观。
严沁是个对生活质量苛求到极限的女人,每个礼拜还要做一次面膜和两次护理。宋曼见了她,她正躺在阳台上晒太阳:“来了?”
宋曼点头:“我要回国了。”
“终于舍得回去了?”严沁的语气总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宋曼也习惯了,知道她就这样,也没什么坏心,“嗯”了一声,“我一个远方姑妈给我来电,让我回香港收回我爸的一处房产。她跟我说,有人想要逆权侵占。”
“你爸有房产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不跟我说我还蒙呢。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她自个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没点好处谁来跟我说。”
“你明白就好,这世上的人哪,就是无利不起早。”严沁抬头欣赏着自己刚做好的美甲,语气凉凉的。
她就是这德行,宋曼见怪不怪:“你回去吗?”
“再说吧。”
真到了准备返港的那天,宋曼心里反而生出几分不舍,还有几分退却。不过,到底只是返港,而不是返回内地,所谓的近乡情更怯也不大成立。她拎着行李在机场大门口自嘲一笑,抽出墨镜戴上,回头牵了宋翊。
到中环已经是几个小时后。宋曼照着宋静说的打车到皇后街,在路边等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宋静才开着俩面包车过来载她们。
年过半百的女人,穿着件真丝吊带裙,一头干枯的头发还烫了个大波浪卷,唇红如血,脚上一双早就过时的厚底松糕人字拖。他爸瘫痪的时候,家里穷得身无分文,她一个小姑娘举目无亲六神无主的,也不见她拿出半个字儿来接济一下,这会儿几年没见,姿态反倒亲昵地像一家人:“……这事儿就是这么回事,我跟你电话里也说过了。你自个儿也掂量着,有些人贪得无厌,决不能给开了个先河……”
宋曼没这闲情逸致听她絮叨,头往窗外转。这是港岛北岸的商业中心,入眼都是鳞次栉比的大厦,临近夜晚,霓虹早早亮起。这地方的街道都不怎么宽,相比于内地的四通八达条条大路通罗马,香港的街道显得狭窄些,却不怎么堵车。太阳落山的时候,天上还下了一场雨,不大不小,正正好,天空像洗涤过。下车时,蓝缎面的皮鞋被打湿了一个小面儿。
宋曼低头打了打裤腿。
宋静一边吩咐老公去停车一边跟她说:“这几天常下雨,出门不带伞有时就会中招。”
宋曼应了声,跟着她钻进巷尾一家老楼房里。这门外只有一扇老式的铁闸门,半开不合的趿拉着,楼道里墙壁是奶黄色,实在有些旧了,不少地方还褪了墙皮。
满打满算四十平的屋子,除去客厅和一个独立的房间,中间再摆上冰箱、沙发几件家具就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老房子,隔音不好,楼上夫妻的吵架声、隔壁三姑六婆搓麻将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宋静费了点力才拉开防盗门,屋子里里面那道门还是木门,上面有不少划痕,显然年代很久远了。
林新志和两个孩子围着餐桌在吃饭,头顶挂着盏昏暗的白炽灯。
宋静气不打一处来,脱掉鞋子就往地上一掼:“老娘在外面奔波,你们倒好,吃得挺欢实的。”
那鞋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林新志脚下,激得他手里的饭盆都掉到了桌上。他不耐烦地瞪她一眼:“你嚷嚷个啥,吃个饭还不让人安生啦?”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宋静没读过什么书,性子泼,嗓门提起来和电视里的包租婆很像,眼睛瞪得比铜铃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