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活死人。
这几日他跟着孙志东,原本见他进进出出都有兄弟们簇拥,出手也很是阔绰,在上海滩是个十分威风的大人物。但此刻见他吃着鸦片的模样,脸色也是一片青白,像失去灵魂的腐朽躯壳。
他想,原来上海滩的大人物也不过如此。
他走出槅扇门,来到外面的走廊,旁边几间房内传来暧昧的莺声燕语,对面一扇玻璃门内,隐约有男女在交颈缠绵。
空气中暗香浮动,是让男人迷醉的女儿香。
然而孟连生内心一片平静。
他走到楼梯口,往兰香馆大厅望去,下方有人正在吃局,锦衣浓妆的妓子们陪着老爷少爷划拳喝酒,一室的酒肉池林纸醉金迷。
他停下脚步,望着眼前喧杂浮华的场景。
这是男人们的销金窟温柔乡。
男人爱美人,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美丽的女子,就像是柏公馆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儿,他跟所有人一样,也愿意欣赏她们。
但他很清楚,自己从不爱这些女子,对她们既不能动情也不能动欲。
可男人不爱美丽的女子,还能爱谁?
在孟连生站在楼梯口陷入迷茫时,他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被两个听差的领着走进兰香馆大门。
他平静的心,蓦地微微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歌词送给小孟:豪杰也许本疯子
、 发疯的小龙
沈玉桐几乎是在刚走进兰香馆时,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处的孟连生。
他茕茕孑立般立在那里,像是一个不小心闯入的迷路者,与厅堂觥筹交错的世界一分为二。
他忽然发觉,每次遇到孟连生,似乎总有些出其不意清晨荒郊,父亲寿宴,而现在更是眼睁睁见他一个人站在妓馆的楼梯中央。
纯良朴实的少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神秘诡异起来。
在沈玉桐怔愣间,孟连生已经下楼,径自走到他跟前,客气地与他打招呼:二公子。
这温和礼貌的声音,将沈玉桐拉回现实。而对方刚刚给他的神秘诡异感,像是错觉一样,瞬间消失。
面前的人他还是穿着上回父亲寿宴那件白罗长衫,表情也依旧敦厚纯良。他略显惊讶般地笑问:小孟,你怎么这里?
孟连生回道:孙老板带我们来这里喝酒。
沈玉桐想了下,才想起他说的孙老板,应该是立新的二老板孙志东。
他并不不认得这人,只是对方在上海滩名声实在不小,沈家盐运又离不开立新码头,所以对孙志东的名字倒是不陌生。他笑着点点头,虽然觉得孟连生看起来更这里格格不入,但如果他现在是跟着孙志东做事,出入三教九流之地也不足为奇,那人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子。
原来小孟也会喝花酒。
他本是随口一句玩笑,但孟连生显然怕被他误会,急急忙忙道:我只是来喝酒吃饭,他们还在玩,我正要回去。
沈玉桐虽然只是开玩笑,但见他这样急着解释,心中倒是松了口气,显然这孩子也并不认同狎妓一事。
他现下还有要紧事,无法同他多说,正要与他说声道别然后上楼,忽然想起约他吃饭的事,忙道:先前不是说要请你吃顿饭的么,这两天打了电话去柏公馆,你人都不在,今晚恰好遇到,你看何时有空?我们定好时间。
孟连生看出他有急事,道:我随时都可以的,同老板说一声就行。
沈玉桐笑:好,那就明日傍晚如何?
没问题的。
嗯,明日见,我还有点事,就不多说了。沈玉桐与他错身而过,走了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对了,你现在是要回柏公馆?一个人?
孟连生点头。
那你稍等片刻,我把小龙叫下来,你坐我的车回去。
不用了
沈玉桐拍拍他的肩膀:小孟,你不要总跟我这么客气。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不等对方回应,他已经径自迈步,跟着个领路的龟公小跑上楼。
孟连生站在原地,一错不错地望着他那道玉树临风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涌上一丝弧度,直到对方消失在楼梯的暗影中,才念念不舍般收回目光。
沈玉桐被龟公急匆匆引到龙嘉林房间时,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处处都是碎裂的碗碟和茶盏,而龙少爷此时正拿着一根马鞭,狠狠抽打着一个半趴在地的姑娘。
这姑娘名唤翠玉,在兰香馆也算是个当红倌人,原本生得花容月貌,但此刻鬓乱钗横,一张被泪水糊乱妆容的脸,在乱发下若隐若现,身上的水粉褂子凌乱散开,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雪白胸脯。
她匍匐在地,手忙脚乱地想躲开龙嘉林的鞭子,但无论爬到哪里,那鞭子始终能准确地落在她身上,换来声声痛苦可怜的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