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子里遇到这样那样的客人,并不稀奇,只要给得起钱,别玩得太过火,老鸨都会让倌人们忍下来。烟花女子名如草芥,龙嘉林这样的身份,他想怎么待倌人,别说是倌人自己,就是老鸨也不敢说什么。
可看着酒后完全时候的龙少爷,怕是要闹出人命,老鸨只能叫来他的马弁阻拦。
然而马弁不仅没挡住,还吃了自家少爷好几鞭子,无奈之下,马弁灵机一动,跑去给沈玉桐打了个电话求救。
沈玉桐匆匆赶来,看到就是这场景。
眼见地上那姑娘疼得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他赶紧上前,一把夺过龙嘉林的鞭子,喝道:小龙,你发什么疯?
龙嘉林见自己的武器被夺,一张脸染着酒色的张狂面孔,马上露出暴戾之色,扬起沙钵大的拳头就要挥向这不速之客。
幸而身旁的马弁反应及时,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大声喊道:少爷,是二公子
龙嘉林听到二公子这三个字,拳头滞在半空,掀起醉醺醺的眼皮瞧向跟前沉着脸的沈玉桐,仿佛是一时没太确定,又眨眨眼睛再次看过去。这回终于是认出了人,他推开箍住自己的马弁,张开双臂朝沈玉桐扑去,拖着长长的声音道:小凤是你啊!
沈玉桐稍稍退开一步,让他扑了个空。
龙家里趔趄着跪倒在地上,但也没罢休,两只展开的手臂,干脆顺势抱住前面人的腿耍赖。
他那么大个个子,此刻像条大犬一样靠在自己腿上,实在是丢人现眼得狠。沈玉桐叹了口气,朝两个急得满头大汗的马弁说道:还不快扶你们少爷去车上。
两个马弁因为刚刚吃了自己少爷好几鞭子,此刻心有余悸,踌躇着上前的动作,乌龟见了都嫌慢。
这不怪他们,实在是这位大少爷发起酒疯来,有如脱缰野狗,逮谁咬谁,他们也是怕得厉害。
也不知是龙嘉林酒疯已经发过,还是因为沈玉桐来了的缘故。这回两个马弁碰到他时,他竟然没有半点反抗。
两人心头一松,赶紧将人扶起来,小心翼翼往外走去。
沈玉桐掏出一张银元票,递给那犹蜷坐在地上抽泣的倌人,柔声道:姑娘,我这兄弟做了混账事,实在是对不住,你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身上的伤。
这女子被龙嘉林抽了半个钟头,浑身没一处好的,疼得直抽冷气,自觉是已经掉了半条命。但此刻接过沈玉桐递来的银元票,看到那上面动人的数额,只觉得那半条命就捡了回来,连连止了哭泣鞠躬道谢。
沈玉桐低低叹息一声,转头跟上被扶出去的龙嘉林。
他望着龙嘉林东倒西歪的背影,想到他刚刚的举止,忧心忡忡蹙起眉头。
人总会长大,小龙自然早不是从前的小龙,但他不明白小时候杀鸡都怕的小龙,现在为何只是喝了两杯猫尿,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风尘女子也要欺负。
龙嘉林是个魁梧的大个子,这会儿醉成烂泥,身子一直往下坠,两个可怜的马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将他扶得住。
眼见到了楼梯口,沈玉桐怕两人镇不住这孽畜,到时三人一块滚下去摔出个好歹,忙上前帮忙一起扶着。
你们少爷经常这样吗?他问。
二公子是说少爷喝酒的事吗?
我是问喝酒后随便打人?
少爷是有这么点毛病。马弁低声回答,但又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赶紧补充一句,但也不是总是,就是偶尔发酒疯会这样。
沈玉桐没说话,只偏头看了眼双颊酡红的男人,摇头幽幽叹息一声。
龙嘉林虽然眼睛未睁开,但仿佛能感觉到他似的,口里含混不清地唤了两声小凤,身体配合了许多。
三个大男人,终于将个醉鬼安然无恙地扶到一楼,不仅是两个出力最多的马弁,就是做辅助工作的沈玉桐都出了一头汗。
孟连生还站在远处等着,见几人下来,走上前打招呼:二公子。
沈玉桐点点头,瞧了眼嘴里呓语着他名字的龙嘉林,对他这副醉鬼模样,实在是有些心烦,没好气在他脸上拍了两巴掌。
因为这两巴掌很用了点力,啪啪的声音简直像是在扇耳光,吓得两个马弁脸色煞白,支支吾吾道:二二公子。
龙嘉林被这一扇,终于是稍稍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口齿不清道:谁谁打我?
沈玉桐沉声道:小龙,你赶紧给我醒醒!
龙嘉林双目迷离地看着他,咧嘴露出一个大笑:原来是小凤啊,你打我不要紧,我让你打。说着,还死皮赖脸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往前凑了凑。
沈玉桐见他这模样,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也不再勉强,让马弁继续将他扶出去。
孟连生低声问:二公子,需要我帮忙吗?
沈玉桐摇头:不用了,车子就停在外头。
孟连生嗯了一声,默默跟上他。
两个马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龙嘉林塞进了沈家小汽车后座,沈玉桐跟着坐进去,又让孟连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