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连生皱眉问:二公子被关在哪一处?
老管家道:还能在哪里?就衙门大宅的南院。
我去看看他。孟连生了然地点头,松开手转身又要出门。
老管家在身后哎哎叫道:小孟,这么晚了,你去看二公子,也不会让你见的。
孟连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自有办法。
这条青石板主街,当初沈玉桐带着他从头到尾逛过一遍,王师长的署衙,即是当初刘旅长的衙门,临河而建,原本是某大盐商的一处宅子,后来军队驻扎,这盐商便将宅子捐了出来。
南院是大宅的小偏院,后面便是釜溪河,一棵大柳树一半枝丫落在屋顶,一半垂落釜溪河岸。
孟连生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已临近十一点。
他心下了然,收起怀表,抬手跟身旁的顿珠示意。
顿珠了然地掏出一根粗麻绳,绑在树杈,然后攀住绳子朝上爬去。
他虽然生得人高马大,但动作十分矫捷,从柳树落在瓦背,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孟连生随后跟上去,比他动作还轻。
两人小心翼翼趴在屋顶朝院内看去。
今晚是下弦月,屋内熄了灯,依稀一点月辉洒落在黑漆漆的院子,勉强能看到一扇房门前坐着两个守卫的大兵。这两人双手抱着枪,身子歪歪扭扭靠在墙边,约莫是已经打起了瞌睡。
孟连生朝顿珠点点头,两人慢悠悠挪到那两人上方,同时跳下去。落地的声音都很轻,但还是惊动了浅眠的卫兵。
只是卫兵迟钝的反应,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眼睛都还没睁开,脖颈便各自落上一个手刀,闷哼一声,还未坐直的身体,又软倒在墙上。
这小小的声响过后,院子里再次只剩下细细的蝉鸣。
孟连生掏出一把匕首,插进门缝中,一点一点将门栓打开。
这几日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沈玉桐心情愤懑郁卒,没一日睡好觉。今晚躺在床上,依旧是辗转难眠,因而当听到门口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竖起来,紧张地开口:谁?
门外的孟连生赶紧低声回:二公子。
小孟!沈玉桐大惊失色,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下床,连鞋子都忘了穿,光着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门已经从外面被推开。
孟连生走进黑漆漆的屋内,顿珠自发地守在外头。
虽然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沈玉桐也认出这就是小孟。
他简直觉得像是做梦一般,不晓得对方是如何进来的,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但总该不是光明正大。
他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惊又喜又带着几分忧心地抓住来人,低声道:小孟,你怎么来了?
孟连生道:刘旅长逃到了西康,说了这边的情况,我担心二公子,就赶紧骑马赶过来。二公子,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沈玉桐瞧了眼门外,见到黑影瞳瞳下的顿珠,知道孟连生还有帮手,却也还是担忧。被人挟制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他当然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如果被王师长发现,他作为沈家二少爷,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对孟连生和他的帮手,姓王的没有理由手下留情。
他冷静下来,收回手道:小孟,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你和你的同伴会没命的。我在这里没事,王师长就是为了要钱,不会对我怎样。
孟连生道:这回要一百万,下回就能要两百万甚至更多,就算把你放回去,也一时半刻不会让你离开自流井,你留在这里,姓王的就能一直拿你要挟沈家。你先跟我去西康待一阵子,刘旅长还会打回来的,到时候你再回来继续办盐厂。
他平时在沈玉桐面前,总是木讷本分甚至还总有几分羞涩,像个未谙世事的孩子,但此刻分明是一个冷静果断的男人。
沈玉桐被他说动,也知道现下就是这个道理。刘旅长上面还有军长司令,绝不会就这样放弃自流井。
这场自流井之争还没完。
他逃走确实比留在这里更适合。
沉吟片刻,他终于点头:好,我跟你走,但你要向我保证,如果我们被发现,你和你同伴赶紧逃,不要管我。
孟连生在黑暗中弯起嘴角:我保证。
话不宜多说,沈玉桐草草穿上衣裳和鞋子,跟着对方出了门。
孟连生先攀着绳子爬上屋顶,再将沈玉桐拉上来,顿珠垫后。又从柳树滑下来,飞奔到釜溪河,找了只摇橹船,沿着河水出城。
一路倒是顺畅,直到上了马,不远处才响起一道枪声,应该是王师长发现人不见,在通知抓人。
三人不敢耽搁,赶紧策马飞奔。
因只得两匹马,沈玉桐与孟连生不得不共骑一乘。
幸而这马是顶级好马,驮着两个成年男人,也健步如飞。
夜色中,很快有马蹄声追上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