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累积,他看谢糖的眼神彻底变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冷漠?”谢父吼道。
幸好整层楼都没有别的病人,否则此刻走廊早已喧闹无比,但护士站那几个护士却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看这边什么情况。
谢糖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疲惫。
这一世的谢父谢母还没有为谢翩跹对自己那么狠心,但那也是因为提前发现了自己的价值,若他们没发现,只怕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重蹈上一世的事情。
事实上,他们对自己只有生恩,却没有养恩,生恩谢糖已经想好了用什么还,她会打给谢父一笔钱,但这笔钱,她不会用自己的名义,她永远都不想和谢家再扯上什么理不清剪不断的关系。
在谢翩跹入狱那天起,她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做完了,她剩下的人生,她要和谢家全无瓜葛,也要摆脱掉上一世的阴影。
所以她转过身,没再理睬谢父,转身要进门。
谢父被两个保镖拖着往走廊电梯那边走,见谢糖理都不理他,气得快炸了,随手在墙上乱抓,抄起墙边的灭火器就往她背上砸去。
这一下完全猝不及防。
两个保镖拦了一下,幸好距离已经拽远了,灭火器没砸到谢糖,但砸在墙上,仍叫谢糖吓得哆嗦了下。
她还从没想过,能见到父亲这么气急败坏地一面,她只听背后重重哐当一声,她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从浴室里急忙出来的人,却及时将她扶了起来。
陆昼脸色铁青,只匆匆穿了件浴袍,浑身还在淌水,他转身就要追出去揍人。
谢糖就这么坐在地上,将他衣摆拉住。
陆昼蹲了下来,准确地捂住了谢糖的耳朵。
谢糖拿开他的手,抬头看他:“干什么?”
陆昼一向知道谢父可恶,可根本没想过他恶劣到了这种程度,陆昼心里面揪着疼,他蹲在谢糖面前,还无法平息自己的愤怒,他只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压根没预料到谢父会突然砸人,他尝试着将手绕到谢糖身后去,在她背上按了按,像是想摸到她有没有受伤。
尽管知道那一下只砸到了墙上去,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像是神经质一般。
他道:“对不起。”
谢糖看着陆昼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的脸,狠狠拧在一起几乎有几分戾气呼之欲出的眉头,她软掉的腿半天才恢复知觉。她坐在地上,陆昼一直半跪在她身边,是一个下意识保护的姿态。
谢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就在这么一瞬间,她长久以来,从家庭里应得到却没得到的保护,好像被什么别的弥补了。
很多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混乱的脑子里闪过。
前世陆昼在狱中不后悔的脸庞,炎炎夏日树下被陆昼手臂弹开的篮球,大巴车上陆昼气焰嚣张地将李子航挤开,酒店里半夜送来的止痛药,看台下从众人中焦灼挤进来的陆昼,海边跳下来的陆昼……
上一世,她喜欢陆昼,是因为觉得陆昼自信张扬,像是站在阳光的正面,而她却消极自卑,像是躲在阴影里的人,所以才对陆昼充满了向往。
可后来她发现,阳光里也并不全是光芒,也有自己从未察觉到的大片大片的阴影。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每一次都挡在自己面前。
谢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陆昼似乎是想拥抱自己,可手指攥成拳头,却又只是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身后,甚至没落在自己背上。
谢糖心想,陆昼是被自己拒绝了多少次,才连抱自己一下安慰自己,都怕被自己讨厌。
她心头有些难过,想笑,又想哭,她声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口道:“陆昼,我想,你现在可以抱我一下。”
这句话叫陆昼彻底怔住,他愣愣地抬起了眼睛。
陆昼并非是个完美的人,家庭缺失,处境凶险,外人看他光环加身,只有他自己知道,连邀请朋友回家都不敢。
少年时期的他除了那张脸,浑身性格却半点不讨人喜欢,说是张扬自信,其实却是欲盖弥彰的嚣张。
甚至有时候臭屁得令人讨厌。
可谢糖同样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上一世的她躲在自己的龟壳里,不敢轻易伸出触角,说到底就是懦弱。
这一世她带着记忆回来,顺利地得到了上一世没有的,朋友、认同、夸赞,也成功地送谢翩跹进了监狱,可唯独对待陆昼,她一直都是逃避的姿态。
她一被触碰,稍稍感到不舒适,便迅速退缩回去了,除了上一世那次海啸之外,从未拥有过一往无前的勇气。
陆昼见过谢糖最好的一面。
他见过她清晨校门口、上午跑操、国旗下讲话,偷偷拨开刘海,腼腆地朝自己看来。
见过她拎着伤药等在院墙下,知道自己竹笋过敏,便让人撤掉那道菜,尽管后来知道那只是误会,更见过她海啸中拼命将救生衣脱给自己。
那些美好的、喜欢着他的情感,是他拼命想要掩饰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