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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叁十的年夜饭,大概是一年中陈家最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时候了。
陈母穿着一件蓝色印花丝绒旗袍,挽一条整貂披肩,盘了低髻,略施粉黛,端的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陈父着西服叁件套,威严神采;陈广白和陈葭相对随意,小辈的新衣在大年初一才亮相。
一行人徐徐迈进“春元楼”,多多少少引起了些侧目,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出众,确实难得。
被服务员引进定好的包间,陈母刚取下披肩,就有服务员把防尘罩递上,陈母颇为受用,夸道:“春元楼是一年比一年难定了。”
服务员立刻笑着接话:“给您是每年都留了位置的。”
陈母莞尔。
陈父最先落座,陈广白坐至陈父左手边,陈葭坐至陈母右手边。一张圆桌空了大半,随着菜品的一一呈现,倒也不显突兀。
陈葭有心事,一直缄默着,陈广白亦然。
陈母敏锐地发觉,扫了眼陈广白问:“机票定了吗?什么时候回北京?”
陈葭随之看过去。
陈广白瞥了眼陈葭,若无其事地转到陈母视线里回:“初八。”
“这么早。”陈母蹙了下眉。
陈父倒觉得男儿志在四方,抖了下烟灰道:“不早了,在家呆着吃吃喝喝算个什么样子。”
这话很像在影射陈葭,陈葭假装没听到,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果汁。
陈父一动筷,他们才开始动筷。
以往这一餐的流程,基本是陈父陈母聊一些家常和工作,陈广白和陈葭打打闹闹,最后陈父陈母包个压岁包分给子女。这一次,直接省略了中间,陈父陈母聊完圈子的一些变动;盘点完哪些亲戚还欠钱;哪些亲戚求他们帮什么忙;年后要去走哪几户亲戚后,分别给了儿子女儿一个厚实的压岁包。
“谢谢爸妈。”陈广白接过。
“谢谢爸爸妈妈。”陈葭接过。
两人对视一眼,陈葭立即撇开。
陈父懒懒又不失威严地身靠椅背,目光缓慢地过一圈人,对于家庭的和睦很是欣慰。陈母浅笑着,同样自满,丈夫权位高,自己也身居要职,儿子样样出色,女儿颇算乖巧,用年轻人的话来形容,她这是“人生赢家”。
结完账,一行人出了“春元楼”,夜风并不泠冽,跟之前天气预报预测的一般,这是个暖年。
回去换陈广白开车,陈父喝了酒,坐在副驾驶假寐。
陈母侧头瞟向陈葭,见她歪着身子靠在窗上,遂想呵斥她坐端正,忽而想到今天的好日子,把话咽了下去,只不满地皱了下眉。转去端详陈广白,心里又熨贴开来,儿子是不一样的。
记得当初嫁给丈夫,外人眼中的高攀,她自觉是配得上的,无奈婚姻初始依旧受了婆婆的一段气。她心高气傲,咬牙作出一番成绩来,从家庭主妇转政可不是容易的事。自那之后婆婆对她亲和很多,接着生下儿子,也算是扬眉吐气,在家撑起了腰杆。
丈夫也因为儿子的到来,顾家了很多。直到女儿意外来临,家中平衡又一次被打乱。
想到那时的腌臜糟心事,陈母额角隐隐作痛。她出声:“广白,把空调关了,吹得我头疼。”
陈广白闻言照做。
下一秒,陈葭就把她那头的窗户降到了底。她半探出头去,夜风捧起她的发丝,街边缤纷的路灯、霓虹灯、华灯错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使她的神色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光怪陆离的湖面泠泠淌漾。
陈广白扫了眼倒车镜,神情愈淡。
到家后没多久,陈葭就打算开溜。大概是心急,连余光都没有掠过伫立在落地窗前的陈广白,慌忙换完鞋开门跑出去。
陈广白静默地看着她穿过院子,利索打开大门,薄薄的身子倏尔消逝在视线里。
他们之间有了显而易见的隔阂。
这个事实仿佛一根闪着豆光的蜡烛,不断刺灼着他的心脏,使之绽出一个个血泡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天穹开始炸响朵朵绚烂的烟花,犹如魔术师的匣子被千千万万双希冀的手打开,在人工制造的流星里许下各式各样的愿望。
陈广白僵直的目光投向天空,嘴唇翕动。
佳佳,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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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葭,新年快乐!”俞霭立在陈葭身边,悄然牵住了她的手。
陈葭举目望着被焰火染成金色粉末的天空,脑中竟然无一丝所想所愿,只是静静地望着。左手被宽大滚热的掌包裹,耳边充斥着林林总总的嘈杂,江边的海风吹得心口荡起碧波涟漪。
很美的夜晚,也很孤单。
陈葭慢一拍地转头笑呼:“新年快乐!俞霭!”
俞霭欣然笑脸不逊于烟花的灿烂,眉眼却是不同于迢遥烟花的触手可及。
陈葭踮脚去抚摸他的脸,俞霭忙松开她的手改搂住她的腰。
陈葭在快碰到他脸颊时又收回了手,眼神有些迷离,而俞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