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翰林好不容易攒资历升上去了,结果?只念了半天折子?,皇帝就觉得不行,转头给?撸了。
能从侍读学士上顺利熬出?来的,一般放到哪儿都能很快适应。
今天最开始,一切正常,秦放鹤念了几分奏折,大多是请安的,要么就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地方政策。
直到……
“臣云贵总督苗瑞谨奏,五月福建船厂……”
苗瑞,正是那位一直在地方的二师伯,前年刚升为云贵总督,统领一方军政大权。
一听是船厂的事?,刚还闭目假寐的天元帝瞬间睁开眼睛,秦放鹤念得也更谨慎了。
折子?内容不多,但分量很重,简单来说,就是福建船厂出?岔子?了。
造海船需要巨木为龙骨,大禄地大物?博,云贵一带的深山老林颇多,每年都从那边进,为此还单独开辟河道,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可是从去年开始,几家林场先后上报,说近几年来砍伐过多,原来的老林子?所剩无几,合适尺寸的巨木难寻,交货就没那么及时。
朝廷任务压着,耽搁不得,新?任监船御史催了几次,如今好不容易催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入水检查后却发现竟然?沉了!
捞起来仔细一看,有芯子?烂了。
这?样的木头,根本经不起海上飓风摧残!
那监船御史一看,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要遭要遭!
这?几年朝廷督促建造巨型海船为了什么,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猜出?一二。
幸亏及时发现,否则若真用上了,后期海船必然?损毁,届时人命关?天,有损国体事?小,延误战机事?大!此为国贼!
若果?然?事?发,他这?个监船御史首当其冲,说诛九族都算轻的。
需知造船所用的木材不是到手就能用的,需得先行晾干,之后经过若干道手续处理?方可。
这?么一来,接下?来几年的进度就耽搁了。
那监船御史独自一人担不起这?个责任,一方面五百里加急痛斥,并继续催,另一方面也立刻上报福建巡抚。
那福建巡抚原本不管这?事?儿,如何敢接?又找了福建、两广总督。
结果?那位总督大人一看,这?他娘的万一处理?不好,就是个抄家灭族的大累赘,况且此事?源头出?自云贵,与本官何干?于是当机立断,立刻转给?苗瑞。
苗瑞一看,如何不知有猫腻?登时火冒三丈,即刻调动军队,点起人马,先把那几个以次充好的供货皇商给?砍了!
“皇商如何,先祖颜面又如何?尔等延误在先,以次充好在后,延误军机,其罪当诛!本官杀也杀得,你待如何?”
几颗血淋淋的头颅一挂,果?然?效果?显著,好木头立刻就找到了。
苗瑞马不停蹄派军队直接护送到福建船厂,同时亲笔写了请罪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师,便是秦放鹤口中念的这?份。
新人(三)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近两年来最大的大事了。
在场所有?翰林院成员,甚至包括角落里的小内侍,俱都本能地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唯恐被迁怒。
一本折子念完,当秦放鹤最后一个字的余音消散在空气中,现场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的?蝉鸣隐约传来。
他微微垂眸看向天元帝,等?待下一步指示。
哪怕身为一地总督,确实有?这个?权力,也确实事出有?因,但先斩后奏,杀的?还是皇商,若有?人就此做文章,也足够苗瑞喝一壶。
这是他的?二师伯,说不担心是假的?。
但很遗憾,这几年天元帝的?涵养功夫越加炉火纯青,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喜悦。
从他脸上,秦放鹤看不出任何情绪。
良久,才见天元帝飞快地拨弄几下白玉莲花手串,朝他抬了抬下巴。
秦放鹤心领神会,迅速将?折子打开?,摆到他面前。又?顺手拿起毛笔,往砚台中蘸足了朱砂,左右均匀之后,再往边缘刮一刮,确保稍后书写既字迹清晰,又?不至于胡乱滴淌。
天元帝接过毛笔,面无表情往折子上写下铁画银钩三个?大?字,“杀得好。”
身为一方封疆大?吏,确实该谨小慎微,不能滥用职权,但也有?杀伐决断的?气魄,该担事儿的?时候就得跳出来担着。
不然前怕狼,后怕虎,朝廷给你高官厚禄何用?
秦放鹤见了,自从开?始念折子提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了。
很好。
“拟旨,”天元帝将?毛笔随手一丢,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地上走了几步,“云贵总督苗瑞处事果决,可堪嘉奖,着其彻查此事,如有?顽抗者,五品以?下,准其先斩而后奏。”
桌边的?修撰立刻提起笔,一气呵成。
然而秦放鹤并不敢完全放松,因为他还没有?听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