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渡的罪倒是好判,已定秋后问斩,反倒是普渡寺该当何?罪,刑部、大理寺还在争讨。”明华章说?,“住持没有参与?杀人,但知情不报算不算包庇,刑部诸侍郎各有看?法。有人说?佛寺乃方外之地,住持不该主动泄露香客的私事,但官府去问时,他们应该坦白相?告;还有人说?佛寺既然建在大周疆土上,就该守大周的法度规矩,普渡寺住持应当从严治理,以儆效尤。”
明华裳挑挑眉,问:“二兄你觉得呢?”
明华章眸光清冷幽深,说?:“我倒是觉得,如何?治普渡寺住持的罪是其次,朝廷真正面临的问题远比这严重多了。佛寺大肆扩张,兼并土地,如今已占据大量财富,却无需向朝廷上税,很多耕民只要?剃度加入佛家?,就可以摆脱朝廷管束,从此不事生产,一心念佛。长此以往,必成?祸患。”
明华裳对此很赞同,无论寺庙还是尼姑庵,所占土地都不需要?向朝廷纳贡,还有无数王孙公主争先恐后向佛祖捐钱。佛寺有自己?的经济来源,那凭什么要?听朝廷的话呢?
如今只是财权独立,等他们到了一定的规模,定然还会向政坛延伸。到那时候,究竟是大周的朝廷,还是佛教的朝廷?
这个话题就涉及得多了,明华裳没有深谈,问:“御史台那边怎么说??”
明华章轻轻哼了声,似乎颇有怨言:“他们精得很,只等着刑部、京兆府做事,然后他们跳出来挑错。事情未明朗前,他们不会表态的。”
“苏状元就在御史台,他没和你透口风吗?”
明华章回眸,定定看?了明华裳一眼,眼珠清凌如冰,深不见底:“你为何?对他这么信任?”
甚至还叫他“苏状元”。科举都结束多久了,老黄历有什么好翻的?
明华裳干巴巴笑了笑,心道大意了。她?自己?知道苏行止是兄长,所以打心底里信任他,然而对明华章而言,这只是个见过几面、有职权冲突的同僚。
不慌,让她?来想想如何?狡辩。明华裳说?道:“我是看?苏状元品行高?洁,不畏权贵,才觉得或许可以争取他,他应当不会屈服于朝堂党争。但这也是我想当然,二兄还是谨慎些好。”
品行高?洁?不畏权贵?明华章沉着眸没说?话,脸色越发冷了。
明华裳小心觑明华章脸色,正想着要?不要?找补,迎面撞到了一个小厮。小厮看?到他们,忙道:“二郎君,二娘子,你们怎么才来?其他人都到了,老夫人等了许久,很不高?兴。国公让小的提醒您,进去后多和老夫人说?几句软话,若老夫人还没有消气?,您就暂且忍一忍,大过年的,以和为贵,等事后国公给您补偿。”
镇国公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明老夫人越老越独断专横,镇国公拿母亲没办法,只能两?头说?话,私底下多补偿儿女。可以说?,明华章和明华裳在没有母亲的护持下还能长成?如今的性格,和镇国公脱不了干系。
明华章、明华裳不再闲话,加快步伐去延寿堂。他们一进门,果然看?到里面金玉满堂,暖香扑鼻,明华裳跟在明华章身后,乖乖巧巧行礼问安,垂下头听祖母教训。
明华裳很早就明白长辈训话时不要?解释,更?不要?反驳,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她?又?不听。明老夫人对他们兄妹各打五十大板,气?总算消了些,镇国公见状说?道:“母亲,大好的日子不宜动气?,年夜饭摆好了,先去吃饭吧。”
明老夫人屈尊纡贵嗯了声,镇国公忙上前,扶着明老夫人往饭堂走。丫鬟女眷紧紧拥护在明老夫人身后,明华裳、明华章后退,给祖母让开路。
镇国公路过他们兄妹时,暗暗冲着明华裳使眼色,明华裳撇了撇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很快所有人走过,屋里只剩下他们兄妹。明华裳抬头,看?了眼明华章,两?人像犯错被罚站的孩子一眼,相?视一笑,又?惨又?好笑。
他们两?人很有犯错的自觉,缀在人群最?后,安安静静在饭厅落座,默默听祖母和叔婶们说?话,全程不发一言。饭后,明老夫人又?被众人簇拥着去守岁,明华裳终于能松口气?,轻手轻脚溜到外堂,坐着等新年到来。
里面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相?比之下堂屋显得太?清寂了。明华裳有些出神望着窗外夜空,忽然肩上一重,身上落下一件黑色披风。
明华裳回头,看?到明华章站在她?身后,仔细帮她?系带:“窗边冷,小心着凉。”
明华裳忍不住辩解:“我不至于这么娇弱,二兄,不用麻烦了。”
明华章却将细带系好后,才坐到榻上,说?:“仔细些总没错。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明华裳说?着伸手,指向天空,“你看?,那颗星好亮。”
“那是北辰星。”明华章也抬眸望向苍穹,说?,“紫微星垣如此明亮,看?来天下时逢英主。”
这个话题谁也没有接,女皇江河日下,日薄西山,她?这颗紫微星还能照耀九州多